| 學達書庫 > 黃易 > 龍戰在野2 | 上頁 下頁 |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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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遜道:「只有這樣做,藏寶圖方不會落入小可汗的手上。來尋寶者龍蛇混雜,誰敢保證我方的人沒混進去,要起出寶藏非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事,那時我軍殺至,誰能活命,來尋寶者全是癡心妄想的人。」 龍鷹雖聽不到香文的表情,卻感覺到他精神的波動,顯然這個奸鬼非常尷尬。 匐俱從容不迫的緩緩道:「香先生勿要自責,不但因事情發生得太快了,且因先生不知藏寶圖的緣起,據說此圖出自千金公主手下一個隨她從中土到戈壁來的家臣。此人精通土木之學,寶墓的興建由他策劃督工,用的全是中土來的工匠。就在墓穴完工的當天,先祖沙缽略大汗將他們全體賜死,豈知獨找不到此人,確是非常奇怪。」 龍鷹亦聽得心裡稱奇,照道理所有建墓者不論身份高低,都被置於嚴密監視下,墓地又被沙漠環繞,應是插翼難飛,而匐俱顯然亦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回心一想,此人既精通土木之學,該很易在墓穴內弄點手腳,讓自己在大禍臨頭時躲起來或開溜,想到這裡登時對博真的藏寶圖信心十足。只想快點找到他,報上喜訊。 坡頂上一片沉默,各人默默聽著匐俱以他獨特的語調道出「大汗寶圖」的來龍去脈,更知他尚有下文。剛才他說的是突厥王族的秘密,但因藏寶圖的事已傳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再沒有保密的必要。 火炬在寒風吹拂下,「霍霍」作響。 此時離天明不到兩個時辰,晴朗的星空已被密雲遮掩,看來在醞釀著另一場風雪。 香文愧然道:「是香文想得不夠仔細周詳。」 匐俱道:「真的不可以怪你,我之所以會起疑心,皆因這張圖繪得太精細了。」 龍鷹心中一動,想到博真曾擁有的那張藏寶圖的粗疏簡陋。 匐俱續道:「最後終於找到此人,竟是逃返家帳去,據傳追殺他的高手一直緊跟在他身後,當他返抵家帳時,追殺他的人只落後喝缽羊奶茶的工夫,找到的是他和妻子雙雙服毒自盡的屍體,唯一的兒子卻不知所蹤,教人百思不得其解。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哪來時間繪製至少需花數天時間才能完成的精美圖卷。」 龍鷹朝離自己十多步躲在一株樹後的皇甫常遇瞧去,這個柔然族高手正雙手抱胸,頭往上仰,照他猜估該在感謝老天爺。 杜遜沉聲道:「藏寶圖既是假的,眼前的情況當然是假局,布此局者肯定是居心不良,請小可汗指示。」 匐俱歎道:「你仍猜不到嗎?」 龍鷹心冒寒意,此人實在太厲害了。同時記起花秀美對默啜生動的形容,匐俱多少繼承了乃父的性情,這刻橫聽豎聽,他也像個心胸廣闊懂體諒下屬的人,沒有因「得而復失」對香文破口大駡又或因而暴跳如雷,一副通情達理的模樣,不過只要想想他對軍上魁信殘忍的手段,便知他有另一副猙獰可怕的面目。 香文一震道:「就是那個持三戈戟的人,此人武功之高不在荒原舞之下,但看他要蒙頭蒙臉便知怕給人認出來,兩把三戈戟亦不是他慣用的兵器,為的是惑人耳目。」 杜遜一字一字緩緩道:「軍上魁信。」 雖然明知對方會猜到,龍鷹仍感到心裡一陣不舒服,若非因自己請他出手支援荒原舞和博真,軍上魁信或許不致洩露身份。 匐俱不置可否的道:「這是個不祥的城市,是為不祥的人而設。想在厲鬼城那樣一個鬼域似的地方殺死龍鷹,難如像要空手將天上飛翔的鳥兒抓下來,當年在南面的庫姆塔格沙漠裡一個類似的地方早有先例可援,其時我們和吐蕃人的聯軍兵力且在我們數倍之上,竟給他輕易突圍又逃出沙漠去,我們豈能造次?」 杜遜同意道:「現在回紇人和頡戛斯人在兩旁窺伺,我們確不宜在此絕地內進行曠日持久的用兵。」 香文愕然道:「然則我們就這麼坐看龍鷹逸去嗎?」 匐俱道:「漢人有『四兩撥千斤』這句話,我們也有『高坡滾石』的雋語,香先生你為我向葛籣部的大老瓦卡傳達命令,著他們封鎖北端峽口十天,令這群包括龍鷹在內的蠢材沒法接近水源,然後立即撤離。」 香文領命與同來十多人翻上馬背,馳下斜坡去了。 杜遜道:「龍鷹如果不想缺糧缺水的橫越沙漠,不管城為他必經的回頭路,杜遜願領一批好手守候於此予他迎頭痛擊,請小可汗賜准。」 「小可汗」匐俱目光凝注遠方,徐徐道:「在如此情況下要殺龍鷹,恐怕只上師辦得到。唉!究竟出了什麼事呢?」 杜遜仍在堅持,道:「只要龍鷹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們便可以殺死他。」 匐俱斷然道:「要殺龍鷹,只有在兩個情況下辦得到。第一個情況是誘得他自投羅網,佈局殺之;另一個情況是用計。現在第二個情況已告出現,我們無謂在這個被詛咒過的城市白花氣力。」 龍鷹大感自豪,沒想過自己在敵人心中已種下了「殺不死」的形象,當然與事實有出入,自己多次險死還生,依賴的非是他龍鷹的本領,而是老天爺仍肯眷顧他。 同時看出匐俱的才智比杜遜至少高上一籌,真正的睿智之士。要精於審度眼前形勢,從而預見可掌握的未來。匐俱明顯地比杜遜看得更遠更深,也令軍上魁信痛失殺匐俱的機會,白費心機。 杜遜恭敬上問,道:「如何可向龍鷹用計呢?」 匐俱冷然道:「在遠古的中土曾有過諸雄並立的戰國時代。當時的四大名將,取其名字為『起、頗、翦、牧』,就是白起、廉頗、王翦和李牧四大名將,均是從未遇過敗績的超凡戰將。廉頗和李牧均同屬一國,沒有敵人能擊敗他們,當然也殺不死他們。可是廉頗最後被逼流放他國,李牧則被自己的國君處死,就是中了敵人的反間計,愈是功高震主,此計愈具奇效。現在龍鷹功業之盛,毋庸我多言,可說大致的條件均告成熟,只欠一個昏庸的君主,幸好這個最重要的條件正在醞釀中,不論龍鷹如何了得,但他的餘日已是屈指可數,這是命運註定了的事,非任何人力可以改變。」 龍鷹首次感覺到另一個「小可汗」台勒虛雲的威脅性,使遠在塞外的突厥人對中土的情況亦瞭若指掌。匐俱所說的絕不是長自己志氣的空言,且是在如無防備下必然會發生的事,只要想想楊清仁、洞玄子和妲瑪全打進李顯集團的核心去,便知形勢的兇險,而憑此三人之力,已足夠殺死自己有餘。 符太朝他瞧來,一面嘲弄龍鷹的表情。 忽然頭上濕涼涼的,原來雨粉漫空灑下。 龍鷹心忖春天終於來臨,所以下的再非雪粉。 匐俱倏地喝道:「全軍撤退!」 號角聲「嘟嘟」吹響,傳遍河原。 河原立即出現變化,巡邏的、搜索的、站崗的和正在清理戰場的金狼軍,結束各自的任務,翻上馬背到岸西衢集結成隊。 那種高效率看得龍鷹倒抽一口涼氣,不得不暗贊金狼軍確是塞外的無敵勁旅,難怪突厥人能稱雄天下。 匐俱掉轉馬頭,消失在龍鷹的視線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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