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黃易 > 尋秦記4 | 上頁 下頁
六〇


  楚人的根據地,以長江兩岸的廣闊地域和碧波萬頃的洞庭湖為中心,再朝南開發。壽春位於長江之北,淮水西岸,比之最初位於洞庭湖西北角的舊都「郢」,足足東移過千里,雖遠離秦人,但亦明擺出沒有臥薪嚐膽、以身犯險的勇氣,難怪楚國雖大,卻是三晉人最看不起的一國。

  走了五天路後,越過桐柏山,到達淮水西端的大城「城陽」。眾人找得旅館住下,再由莊孔出外奔走買船,以減旅途跋涉之苦。由於他們入城時須報上身份名字,到旅館剛安頓好行囊馬匹,府令屈中率人來拜會。項少龍自是由得莊夫人去應付,在房內與兩位嬌妻調笑取樂,好享受「回到人間」之樂。

  不一會莊夫人過來,席地坐下欣悅地道:「解決了船的問題,這裡的府令屈大人知我是誰後,非常幫忙。」

  換上常服的莊夫人,又是另一番風姿。

  她穿的是這時代最流行的「深衣」,上衣下裳連成一體,衣襟右掩,接長了一段,作成斜角,由前繞至背後,美女穿起來別有一種韻味。她梳的是墮馬髻,把挽束的秀髮盤結於顱後,垂得很低,真有點像由馬上墮下來的姿態,加上她嫵媚的神采,折腰式般的步姿,確是我見猶憐。項少龍暗中警告自己,絕不可對這美女動心,否則將會添加很多煩惱。而且他終是二十一世紀的人,能擁有多位嬌妻,早心滿意足,理該對紀嫣然等「忠誠」。

  紀嫣然也在打量這風韻迷人的美女,似乎感到少許威脅,淡淡道:「我曾在壽春住過一段短時間,不知現在是否仍是鬥、成、遠、屈四族的人勢力最大呢?」

  項少龍立時想起屈原,原來此君竟是楚國四大族中的人,難怪可以當上大官。

  莊夫人美目掃過項少龍,道:「四大族的勢力已大不如前,現在興起的是李園的一族,那是四大族外最有勢力的一族,且由於李嫣嫣生下太子,李族更如水漲船高。現在李嫣嫣成為掌實權的太后,誰不在巴結李族的人?」

  項少龍見莊夫人對壽春的事如此清楚,忍不住問道:「李園是否娶了郭開的女兒郭秀兒回來?」

  莊夫人點頭道:「正是!聽說她還有了身孕,頗得李園愛寵。」

  項少龍的注意力不由落在掛在胸膛的鳳形玉墜處,這是當年郭秀兒奉父命下嫁李園前,送與自己之物。往者已矣,心中不由有點神傷魂斷的感覺!莊夫人深望他一眼,垂下頭去,似乎窺破他和郭秀兒間的私隱。

  紀趙二女知道他和郭秀兒的關係,反不在意,前者道:「郭縱有沒有把他的生意移過來呢?」

  莊夫人皺眉道:「這個我不大清楚。」

  項少龍感到氣氛有些異樣,岔開話題道:「王族裡是否有位秀夫人?華陽夫人曾囑我把一件禮物交給她,後來我卻沒有到楚國去。」

  莊夫人點頭道:「本還想不起是誰,但若與嬸母有關係,那定是清秀夫人。她的美貌在楚國非常有名,嫁了給大將鬥介,本極受愛寵,後來鬥介迷上大夫成素甯的小妾燕菲,清秀夫人一怒下搬到城郊淮水旁的別院隱居,不准鬥介踏進大門半步,否則立即自盡,她的剛烈,贏得國人的尊敬。鬥介從此失寵于孝烈王,不過現在他依附李族,宦途又大有起色。」

  趙致奇道:「燕菲既是大夫成素甯的愛妾,為何會和鬥介鬼混?」

  莊夫人鄙夷地道:「成素寧最沒骨氣,鬥介乃軍方重臣,使個眼色他便把燕菲乖乖奉上。這次我們莊家複國,最大障礙是以李園為首的一群人,因為李令正是李園的堂兄。」

  項少龍不由大感刺激,正要說話,烏言著敲門求見,進來後神色凝重道:「有點不對勁,剛才發現有形跡可疑的人在附近偵查我們,後來府令屈申離開,在兩條街外和其中一名疑人躲在車上說了一番話,然後那些可疑的人全部撤走。」

  莊夫人聽得玉容微變。

  項少龍從容笑道:「看來他們準備在船上對付我們,只要鑿沉船隻,他們的人可在水裡刺殺小公子,我們的複國大計也要完蛋,想得很周到。」

  莊夫人道:「怎辦好?船上的船夫和舵手都是他們的人。」

  紀嫣然俏皮地道:「只要離開城陽,我們可要船不要人,看屈申能奈何得我們什麼?」

  翌晨府令屈申親來送行,大船揚起三桅風帆,順水開出。

  船上共有船夫三十人,人人粗壯慓悍,雖是神色恭敬,卻一看便知不是善類,不過當然不會被項少龍放在心上,派出眾鐵衛十二個時辰輪番監聽他們的動靜,一邊學習滇音楚語,同時盡情休息,好在抵達壽春後,以最快時間幹掉田單,立即溜走。

  他並不太擔心會給人識穿身份,因為熟識他的田單、李園等人均身份尊貴,縱是自己這「亡國之將」蓄意求見,仍恐難有機會,所以碰面的機會微乎其微。唯一的困難,是如何去把握田單的行蹤。

  南方的景色,比之西北方大是不同,秀麗如畫,迷人之極。際此春夏之交,大船放流而下,平山遠林,分綴左右,一片恬靜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沿江而下,不時見到漁舟在江中打魚,使人很難聯想到戰國諸雄那永無休止的鬥爭。江水蜿曲,每拐一個彎兒,眼前會出現一個不同的畫面,使人永無重複沉悶的感覺。

  有外人在,紀趙兩女戴上小帽面巾,多添了使人心癢的神秘美感。那些不懷好意的船夫,灼灼的目光不時掃視她們的身體,顯然存心殺人外,對船上的女人都起了不軌之心。

  不知是否因偏安的關係,楚人在風俗上大異于三晉和秦國,最明顯是已婚的婦人出門時戴上各式各樣的面紗,一點不怕累贅和不通氣。除了戴冠垂紗外,亦有以頭巾紮髻,再延長下來遮著臉龐,這種頭巾均是孔眼稀疏,以紗羅製成,但由於質地輕薄,覆在臉上時,內中玄虛若現若隱,更添引人入勝的誘惑力。給紀嫣然和趙致這等美女戴上後,更是不得了,害得項少龍也希望夜色快點降臨。

  項少龍經過這些日子,臉上長出寸許長的鬍鬚來,不但改變了他的臉形,也使他更添陽剛威霸之氣。

  留須在那時代乃非常普遍的事,特別是文官,多蓄長須;武將則較多留短髯,所以臉白無須,反是異常。

  當項少龍偕二女在船頭欣賞美景,莊孔來到他身旁低聲道:「在到達上游期思縣前,有一段水流特別水深湍急,險灘相接,危崖對峙,賊子若要動手,那處該是最佳地點。」

  項少龍沉聲道:「什麼時候到得那裡去?」

  莊孔答道:「入夜後該可到達。」

  莊孔去後,項少龍望江而歎。

  趙致訝道:「夫君大人不是為這些小毛賊而煩惱吧?」

  項少龍苦笑道:「他們雖是小毛賊,卻破壞了今晚我和兩位嬌妻的榻上狂歡大計,怎能不憤然怒歎。」

  兩女吃吃笑起來,說不出的媚惑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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