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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方竹臉色鐵青,怪聲叫道:「誰在後悔,等一會就知道了。」語畢,發出了一下清亮的長嘯。

  灰衣人道:「想叫蕭焯來助你一臂之力嗎?」

  方竹沒有答話,又發出另一下的長嘯。

  他這第二下長嘯,終於獲得了回報。

  回報他這聲長嘯的,是一個滾動而來的人頭。

  蕭焯的人頭。

  ***

  人頭如球,不斷向方竹的腳下滾動過去。

  等到人頭在方竹腳下靜止不動的時候,蕭焯的眼睛恰好就對正著方竹的臉。

  這對眼睛向外突出,滿臉都是驚悸之極的神情。

  方竹傻住了,在這刹那間,他的臉看來也和蕭焯的頭顱沒有什麼分別。

  灰衣人忽然歎了口氣,道:「方竹,你是一念之差,才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正是相由心生,你這一錯,實在是錯得太厲害了。」

  方竹凝視著蕭焯的頭顱,只見它還是血淋淋的,顯然剛剛砍下不久。

  灰衣人又道:「蕭焯也同樣是想歪了心,但這只怪許軒主生性太隨和,明知門前有盜,他還是不理不睬,以致蕭焯雄心漸起,以為只要跟你這位鐵帚翁勾結,這公主軒遲早也會落入他們萬年幫掌握之中,唉!他也不仔細想想,許不醉是何許人也,又豈是萬年幫這些烏合之眾可以吞噬得下的?」

  方竹臉色蒼白,顫聲道:「不必多說了,老夫認栽便是!」

  「是」字甫出口,竹帚已被遠遠拋開了。

  他知道,他知道這一輩子再也用不看這東西了,無論是用來打掃門庭或者是殺人傷人,都用不看。

  只聽見「篷」的一聲響,方竹舉起右掌自碎「天靈」,登時眼凸舌伸,吐血而死。

  岳小玉看得為之驚心動魄,想不到雖然來到公主軒,不但還沒見著許不醉,就已遇上了這等慘厲之事。

  就在這時,忽然歐一神發出了一下興奮之極的叫聲:「心鳳,你還沒有死!」

  岳小玉同頭一望,只見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一身侍婢裝束的綠衣少女,手持看一柄血淋淋的大砍刀走了過來。

  一個侍婢,居然會拿著這柄血刀,實在是令人有著匪夷所思的感覺。

  原來這綠衣侍婢,就是追隨許不醉多年,如今還是未嫁之身的心鳳。

  心鳳沒有理會歐一神,卻走過來對灰衣人儉衽道:「這次大公子能夠化險為夷,真是全憑五先生仗義幫忙,奴婢實在感激不盡。」

  岳小玉一楞,忖道:「什麼五先生六先生的,難道這人不是江北仙上仙歐如神嗎?」

  但他再想一想,立時又有所省悟:「對了,歐如神又叫歐五先生,這次灰衣人真的就是他!」

  只聽得歐如神淡淡一笑,聲音還是那麼陰柔,那麼從容不迫,道:「這點小事,何足掛齒?」

  心鳳正待回話,忽聽一人咕嚕著說:「老歐雖然口沫橫飛,但這兩句話卻是一點不假。」

  岳小玉心頭一跳,立刻向那人望去,只見那人頭戴高冠,面龐略圓,眼略浮腫,身材略胖,正跟神秘師父形容許不醉的一切不謀而合。

  但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此人滿身是酒氣。

  不消說,這人的確就是許不醉!

  許不醉是個相當奇特的人,甚至連說話的詞匯也極之奇特。

  歐如神一看見了他,就免不了要暗叫頭疼。

  本來,一個令自己頭疼的人,最好就是希望他快點去見閻王。

  但歐如神卻偏偏還是要救了他。

  但救了這個人之後,卻還要聽聽他的風涼話。

  「老歐,你是江北仙上仙,怎麼仙到江南來了?」

  「因為腳癢,所以我就來了。」

  「是腳癢還是技癢?」

  「也許是兩樣都癢。」

  「幸好你癢,否則你以後就會少了一個老朋友。」

  「方竹晚節不保,真是令人堪歎。」

  「他不殺許某,是想連我的武功招數也逼供出來,但老許還沒有說出半個字,你就趕到為鄙人解圍了。」

  「你是命不該絕,心鳳更不該陪著你這個冤大頭而死。」

  「這是天意,特意叫你來還債。」

  「十年前,你也救過歐某一次,不是你,我已給伏牛山那股流匪活活燒死。」

  「如今大家扯平了,你在也用不著老是記掛著許某人當年揪命恩德。」

  「這真是天意。」

  「歐神仙,你心裡還有什麼說話,請快快說出來,不要阻著老許喝酒。」

  「你只有一個侍婢?」

  「不錯,就是這個心鳳。」

  「她不美。」

  「若美,早就嫁出去啦!」

  「她也不算難看。」

  「若難看,我早已把她當作牛羊般賣掉。」

  「但有一個人,卻很喜歡心鳳。」

  「你的寶貝弟弟一神?」

  「正是一神,他年紀不輕啦!早就應該成家立室,正正經經的討個老婆。」

  「嘿嘿……嘿嘿……嘿嘿……」

  ***

  許不醉「嘿嘿」冷笑的聲音,一直維持了很久很久才停頓下來。

  歐加神瞪視著他,道:「這算是什麼?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許不醉立刻把心鳳向前一推,道:「一神要討老婆,應該自己去問她,而不是由你來問我!」

  心鳳早已滿面通紅,連那柄血力也驚惶得跌落在地上。

  歐如神皺了皺眉,對歐一神道:「許軒主之言不無道理,你說該怎麼辦?」

  歐一神訕訕一笑,道:「就只怕心鳳姑娘不肯嫁給我這條瘦竹竿。」

  許不醉兩眼一翻,對心鳳道:「人家已開口啦!你又怎麼說?」

  心鳳把臉兒垂得很低很低,聲音更是有如蚊訥一般,道:「奴婢不知道。」

  許不醉「嗯」一聲,道:「真的不知道?」

  心鳳跺了跺腳,急得好像快要哭了出來,道:「大公子,這叫奴婢怎麼說嘛!」

  許不醉皺了皺眉,道:「算了,你不必再說什麼,總之,你是捨不得離開我這個大公子的,是不是?」

  心鳳只好點頭,道:「奴婢侍候了大公子這許多年,當然是捨不得離開大公子了。」

  許不醉瞪著歐一神,道:「想討老婆的小歐,你聽見心鳳的說話沒有?」

  歐一神道:「聽見了。」

  許不醉道:「所以,你是不用癡心妄想啦!心鳳是不會嫁給任何人的。」

  歐一神大急,道:「但是……」

  「但是什麼?」許不醉冷冷一笑,道:「是不是想強搶?」

  歐一神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

  「不用多說了。」許不醉冷冷一失,道:「我知道你是個很有辦法的人,這幾個月以來,你不斷拍我的馬屁,又故意在賭博上輸了給我,來來去去,都是想打心鳳的主意,嘿嘿嘿,你以為我會上這個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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