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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岳小玉道:「練宮主不是不懂,只是認為小岳子出言鄙俗,不屑應對而已。」

  練驚虹陡地怪叫道:「男兒漢,頂天立地,說幾句他媽的放屁的,那又有什麼相干了?

  須知斯文每每多敗類,仗義每多屠狗輩,你再出此言,老子就操他媽的老祖宗!」

  岳小玉登時精神大振,心想:「原來練老魔也是同道中人,正是吾道不孤,實在他媽的值得高興。」

  但由於穆盈盈在旁,他也不敢過分放浪形骸,以免小佳人有所不悅。

  過了一會,練驚虹又目注著岳小玉道:「你拜師公孫我劍的門下,覺得怎樣?」

  岳小玉道:「很不錯!」

  練驚虹道:「聽說他很喜歡踢你的屁股,是不是有這回事?」

  岳小玉道:「那只是偶爾而為之,無傷大雅之至。」

  練驚虹道:「平心而論,你師父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本宮主也很想跟他交個朋友。」

  岳小玉道:「這個容易,待晚輩去告訴他老人家知道好了。」

  練驚虹道:「這樣不好,他若聽見你這麼說,一定又會踢你的屁股。」

  岳小玉道:「為什麼?」

  練驚虹道:「你師父從不以俠士英雄自居,但卻偏偏是個真正的人間奇俠,天降奇才。」說到這裡,淡然一笑,續說道:「老實說,你師父對本宮主,是絕無半點好感的。」

  岳小玉道:「卻是何故?」

  練驚虹慨歎一聲,道:「昔年,本宮主年壯氣盛,的確做了不少令江湖中人為之側目的事情,就像是冀南聶家堡,就是給本宮主一手夷為平地,並把『聶氏五義』齊齊斬首,把腦袋放進油鍋炸得通透熟爛的。」

  岳小玉悚然道:「油炸腦袋,有何用處!」

  練驚虹道:「用是沒有用的,但卻可以令本宮主心中大為痛快。」

  岳小玉吸一口氣,道:「這聶氏五義,究竟是何許人也?」

  練驚虹道:「冀南名門望族,又是五兄弟。」

  岳小玉道:「此五人為人如何?」

  練驚虹又說道:「俠名遠播,樂善好施。」

  岳小玉道:「然則練宮主何以大動殺機,把聶家堡夷為平地?」

  練驚虹道:「這聶氏五義,欺世盜名,陷害俠盜沈青煙,使之死于贓官柳摹之手,並從中混水摸魚,把十萬兩本來準備給冀南大水災災民的銀兩吞沒。」

  岳小玉道:「這聶氏五義不是樂善好施的善長仁翁嗎?」

  練驚虹說道:「這話也不能算是錯,最少,這五兄弟在吞沒十萬兩銀子之後,又再善心大發,送出了五千兩來賑濟災民。」

  岳小玉說道:「其餘九萬五千兩又怎樣?」

  練驚虹道:「贓官柳驀占了三萬五千兩,其餘六萬兩用來開設一間賭坊。」

  岳小玉道:「既是江湖名俠,居然也經營這種生意?」

  練驚虹道:「這種生意,他們自然不會親自出面主持,反正靠聶家堡吃飯的江湖中人,沒有一千也有八九百,隨便找一夥人,就可以代為主持大局了。」

  岳小玉道:「好主意!」

  練驚虹道:「其實,這都是小事,最令本宮主無名火起三千丈的,就是這五個混蛋竟然還冒名血花宮高手,暗中與木排幫水盜勾結,想把黃河下游的第一水寨挑了。」

  岳小玉道:「第一水寨?」

  練驚虹道:「第一水寨的總瓢把子叫向水笑,是個不折不扣的硬漢,木排幫跟他勢成水火,但卻還是不敢輕易跟他展開正面的衝突。」

  岳小玉說道:「這也是木排幫跟第一水寨的過節,他們跟聶氏五義又有什麼相干了?」

  練驚虹道:「這只怪向水笑的押寨夫人,實在十分要命。」

  岳小玉道:「這押寨夫人很美?」

  練驚虹道:「不但很美,而且風情萬種,教人一見就想醉了。」

  岳小玉道:「聶氏五義中,有其中一人迷上了她?」

  練驚虹道:「不是其中一人,而是五兄弟都給她勾掉了魂魄。」

  岳小玉歎了口氣,道:「定力太差,殊非智者。」心中卻忖道:「老子定刀更差,就像如今一見盈盈,就已三魂去四、七魄去九,這不是魂魄不交,而是在統統不見之餘,還得欠下一魂二魄。嘿嘿,這番死也,死也!」

  練驚虹盯著他,良久接道:「你年紀還小,自然不明白女人的厲害!」

  岳小玉道:「晚輩只聽人說過:『紅顏福水!』又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其餘的就一概不懂。」

  練驚虹道:「聶氏五義為了要得到向水笑的押寨夫人,不惜冒名本宮中人,與木排幫水盜勾結,想把向水笑除掉!」

  岳小玉道:「他們成功了沒有?」

  練驚虹道:「向水笑給聶氏五義逼得落荒而逃,那押寨夫人便已落入聶氏五義手中,後來本宮知道這一樁事,就殺進冀南,把聶塚堡夷為平地。」

  岳小玉道:「殺得好,正是大快人心,值得喝采!」

  練驚虹道:「但一般江湖中人,卻並不是這樣想。」

  岳小玉道:「為什麼?」

  練驚虹道:「除了極少數人之外,根本就沒有人知道聶氏五義的廬山真面目,人人都只當這五兄弟是正人君子,仁義慷慨的江湖大俠。」

  岳小玉道:「練宮主沒有把這五兄弟的罪狀公諸於世嗎?」

  練驚虹道:「就算公諸於世,那又怎樣?有人會相信嗎?」

  岳小玉道:「練宮主只要提出聶氏五義的種種罪證,人們就不能不相信了。」

  練驚虹冷冷一笑,道:「為了這種人而花費力氣的事,本宮主絕對不幹。」

  岳小玉道:「宮主澄清此事,乃是為了血花宮與宮主的清譽,絕不是為了這五個卑鄙無恥的偽君子、真小人。」

  練驚虹哼一聲,道:「若為了自己,那就更不必多費唇舌。」

  岳小玉奇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練驚虹冷冷道:「本宮主獨霸一方,獨斷獨行,甚至經常獨來獨住,所以才能贏得鬼獨夫這個賤號,正是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那又何必為了這點雞皮小蒜的事而大費周章?」

  岳小玉道:「但如此一來,武林中人都會以為你殘害忠良,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惡魔了!」

  「沒相干,沒相干!」練驚虹道:「人生在世,不外匆匆數十寒暑,什麼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之類的調調兒,本宮主是聽不進耳孔裡的,總要活得痛快,幹得過癮,就算遺留下萬載臭名,本宮主也是自得其樂的。」

  岳小玉想了一想,不禁撫掌大笑,道:「亦是道理,亦是道理!」

  練驚虹用左手按住他的肩膊,又沉吟了一陣,道:「你不肯認我做義父,是不是怕公孫我劍師父不高興?」

  岳小玉道:「這倒不是。」

  練驚虹道:「你不怕你師父?」

  岳小玉道:「師父又不是老虎,他是不會吃人的,更不會吃掉自己的徒弟,那又有什麼好怕?」

  練驚虹道:「你師父雖不吃人,卻喜歡踢你的小屁股。」

  岳小玉道:「只要踢不死,任踢卻又何妨?」

  練驚虹道:「你師父是個老怪物,我也是。」

  岳小玉道:「晚輩呢?」

  練驚虹哈哈笑道:「你當然就是小怪物了!」

  岳小玉貶了眨眼,道:「這算是什麼意思?」

  練驚虹道:「物以類聚,大小怪物一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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