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郎紅浣 > 劍膽詩魂 | 上頁 下頁 |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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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紀翠忽然跪下去,碰頭說:「嬸子,請不要再說,我難受……我聽您的吩咐,爹媽爺爺太太面前您負責。」 鶯拉他起來笑道:「何必哭呢?你真像個小孩。」 紀翠滴著眼淚道:「我害了她嘛,現在您有什麼辦法救她呢?大明和大通冰炭不同爐,我對她講的話要真是被水秋痕聽了去,那實在不得了,您說有什麼辦法救她吧?趁姓水的還沒有回來。」 鶯笑笑道:「別著急,請坐。」 她教小萱給哥哥倒茶。 鶯的見解,以為紀翠對玉簪兒自承傅家門徒,水秋痕先生當是聽到,大明鏢局的秘密豈非洩露無遺? 玉簪兒為紀翠包藏掩蓋,顯成反叛漢奸。 救德麟,死溫克、玉淵既被疑及紀翠,那末透露大通局行事的人,勢必至誤會玉簪兒了。 六猛獸在水先生心目中也許無足輕重,但水先生志在反清複明,大明局酣睡臥側,分明心腹隱憂,留玉簪兒譬如養虎貽患,殺玉簪兒當然也算大義滅親…… 話至此,我們郭少夫人說明了玉簪兒眼前有多大危險,柳紀翠就不冤焦急得像熱鍋裡螞蟻。 夫人笑笑又道:「今晚趕不及,明天。明天我教小萱先進城,上探花府佈置一切。初更天你越城到鐵獅子胡同會同小萱,兄妹同往見和敏大小姐,小萱救人,你巡邏把風,救得人把人交給你紫雲姨姨,你們任何不管火速回局,底下的我自有安排。」 紀翠惶惑地間:「嬸子,您講了半天就沒提到怎樣幫助玉簪兒嘛!」 鶯笑道:「你大概嚇糊塗了,這還不明顯?和敏主婢和玉簪兒要安身立命都必須上我們老家哈密,我想讓她們大夥兒一道偕行,這樣辦省很多氣力,然而這其間可不是沒有困難呢? 第一和敏非要變個小腳漢女,這就不容易化裝。第二應派什麼人護送也是問題。我們局裡人全用不得,最好辦法借重巴拉哈。 因為走失了和敏,奸相可能藉辭逃婢行文關卡通緝,巴拉哈堂堂親王跟前站堂官,他叩關說一聲送眷,饒他多大的官兒管保不敢盤查。 巴爺跟你趙又秋叔叔交誼至深,我親見他告訴底細,料得他不會推辭。不過此君有謀無勇,老遠路誰能說一定太平?萬一遭遇伏莽草寇,他恐怕未必吃得梢。這得靠玉簪兒護衛,這也就是我準備教她們結伴的理由。 明晚你和小萱進城辦事,後天一早我上端王府斡旋,還得去探花府打扮和敏主婢,趕深夜回來化裝玉簪兒,趁四更天打發她先上道,找個藏身所在守候巴爺會齊。夠了麼?爺,你難道還不能放心?」 紀翠笑了,他笑道:「今夜不算,明天後天還有兩天耽擱,但望在這兩天中別出岔就好。」 說著,他又有點自愧情急,紅著臉再給來嬸子請個安告辭下樓。 玉簪兒回去高升棧,獨個兒關在屋子裡且喜且憂,喜的是出林鶯答應玉成好事,憂的是翠哥哥不贊成。 且慢說翠哥哥多麼可親可愛,除了他就沒有第二人能夠保護她性命安全,他胸中所學非姊姊、媽媽爹能敵,更何況他父母都是能人,家住哈密集傅家子弟門人結鄰比屋,那地方可不是安如泰山? 姊姊、媽媽爹縱有通天本領,諒他們也不敢前往班門弄斧,敢去的話倒也不錯,好歹哀 求千手准提老菩薩說法勸他們投降,化好棄仇團圓骨肉,到頭來再設法為枉死爹媽雪恨申冤。 姑娘是真會胡思亂想,結果鬧個整夜失眠。 天亮了,玉簪兒朦朧入睡。 小丫頭快綠前來敲門,請她起床。 她推辭有病,快綠只好去見紅娘子告稟。 紅娘子余怒未息,聞報又有一番嚷嚷。 她吩咐關上棧門休業,所有夥記全體放假,派怡紅、娛紅分頭去趕走寄宿客人,說是棧裡出了大紕漏,馬上有一場械鬥,不怕死的留駕。 行旅那能不懂好歹?聽到招呼慌不迭相率躲避,頃刻間偌大熱鬧的高升棧,頓成無人之境。 大通鏢局就在隔避,鏢頭們紛來探問。 紅娘子撒謊,反說夜來她痛毆了柳紀翠,怕的是人家興師問罪,因此一班一勇之夫也就得趕作戒備。 浩息傳進大明局,群情憤激立刻備戰,看樣子大有可能弄假成真。 總鏢頭出林鶯急出解釋,力勸大家鎮定,辰末巳初先打發走了小萱姑娘,她悠閒地押著一輛大鏢車進城。 柳紀翠佯裝生氣,閉門高臥不出。 出林鶯從早到晚守定櫃檯上彈壓胡鬧,兩家鏢局像煞風雨欲來,可只是整天都沒事。 挨到入夜初更天,紀翠他悄悄帶上應用傢伙跳窗上屋,走壁飛簷趕往東城鐵獅子胡同探花府會同小萱姑娘,同往和珅府搭救和敏吉雲主婢。 探花公趙又秋的如夫人紫雲,警告他們兄妹務必十分慎重。據說和珅自從花豹失風潼關嚇成了驚弓之鳥,認為憑武藝靠膂力的護院保鏢到底無用,他以重金延聘了一位西藏番僧宿衛府中,這位大喇嘛精通妖術號稱無敵云云。 小萱唯唯領教,紀翠笑笑點點頭也罷! 那知道到了和相府,連值班巡夜也碰不著一個。 原來那些護院武朋友因為相爺寵信番僧,說不得都有一點吃酸,乾脆退避讓賢。 那番僧的本領到底有多大呢?事實上他卻只會排架子吹法螺,飲酒食肉玩女人,所以引起大家越發不滿。 紀翠領小萱跳進大花園西牆,一路上暢行無阻,來到鳳儀樓樓下,翹首看露臺上仍然排看香幾,吉雲也還是那一個樣子——蟬袖倚欄。 紀翠喃喃自語:「難為地,我來晚了……」 人跟著竄上去,輕輕道:「雲姊姊,我是紀翠。」 吉雲照舊沒做聲,翻身帶路繞著回廊兩拐彎閃入側廂,這時候她還不曉得紀翠背後多了一個人小萱。 廂房裡老樣子桌上點著燈,吉雲扭回頭想蹲下請安,小萱轉上前攔個正著,吉雲難免駭了一跳。 小萱笑笑道:「吉雲姊,我叫張小萱,陪翠哥哥來接你……」 紀翠道:「現在快到四更天,請姊姊即去通知大小姐,越快越好。」 吉雲問:「我們的姑老爺他平安?」 紀翠笑道:「現居哈密安如泰山。我本來遲了一步,你大概天天晚上都站在露臺上等我?」 吉雲輕輕的點頭,星亮的眼睛裡流溢著無限感激深情。 小萱問:「敏姊姊是不是一切都準備好了呢?」 吉雲又點頭。 小萱笑:「我可以跟你去見她麼?」 吉雲趕緊牽起姑娘一隻手一同走了。 四更天光景,小萱、紀翠用整匹的青綢子,將和敏、吉雲兜股勒腰交叉繞背搭上肩頭綁個結實,小萱負了和敏,讓翠哥哥馱上吉雲,平安順利離開奸相府邸,風馳電掣逕奔東城。 街上倒也碰著不少官兒們查夜,可是兄妹夜行本領絕等輕鬆,竄房越瓦踏矮登高如履平地。風過處形影俱稍,誰又能知道些什麼呢? 來至鐵獅子胡同,逾大花園後牆直上大環樓,樓上有個複室,白天早經過排布,守在那兒等候的有前義勇侯張勇的十一老姨太紫菱和紫雲。 和敏被松縛放到地下時,暈眩不能自支,卻還是掙扎著恭敬爬倒給老姨太太磕了頭。 然後紫雲上前相見,她向大小姐請安。 大小姐把住紫姊姊涕不可抑,紫菱從旁竭力勸慰,說盡了關懷親切好話,百忙裡還得打發紀翠小萱出城。 兄妹倆趕回大明局天還沒亮,聽說三更初玉簪兒來過,紀翠心安自去睡覺,怎曉得心上人已做了水秋痕先生階下囚。 秋痕隨黑虎索諾,赤彪南拜、白象羅莎三猛獸,躡蹤李小蓮姑娘馬後進京。 中途秋痕心血來潮,暗裡敷衍了三猛獸一番,獨自打頭站晝夜兼程趕路,半夜到長辛店牽馬步行。 水先生為人就有這麼神秘,偏偏也就有這麼湊巧,恰好被他偵見玉簪兒飛進大明鏢局。他肚子裡暗叫一聲慚愧,立刻聳身上屋潛入高升棧埋伏,不必驚動紅娘子,他決計暗算玉簪兒。 更鼓四傳,玉簪兒由出林鶯口中聽到許多好消息,滿懷得意告辭回來,飛翔簷際翩如小鳥蹄巢。 一雙小腳飄墮牆根,水秋痕先生狙伏突起,猛的兩個禿指頭點上她後腦殼睡穴,姑娘塌然撲地。 水先生抽劍便欲行兇,卻只管躊躇不決。 一來是姑娘自幼追隨他身邊學藝,師徒相依為命情深何異父女,二來也因為要留下她追取口供,再來又顧慮殺了人屍首不好出脫。 於是他收劍抗起姑娘,逕上帳房後面小樓。 紅娘子仍住在他老人家屋裡,一聽說經過情形,潑辣貨認為姑娘偷情赴會柳紀翠,一股酸勁兒從腳底直透腦門,她非要手刃胞妹吐一口胸中怨氣。 水先生到底不忍,一場爭執一再商量,終於由紅娘子親自動手,拿小刀子割斷妹妹身上兩三處筋絡,破了她十年苦練氣功,弄蹩地一條右腿,再給她挖開牙齒灌進一大杯什麼可怕的毒藥,潑辣貨這才感覺到心滿意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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