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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紅影淩空撲落,劍吐朵朵白蓮,風雷驟發,紅娘子突然暴怒,發起淩厲萬分的攻擊。

  鄭廣這才大吃一驚,駭然變色,剛磕開第一劍,第二劍已擊中右肘,驚叫一聲向左急閃。

  沒想到山徑狹窄,崖口又是長了亂草的鬆土,這一閃閃壞了,腳下的浮土迅即向下沉落崩塌。

  不等她出第三劍,鄭廣已發出一聲捿厲的長號,在長號聲搖曳中,向下麵翻滾飛墜。

  山徑下麵,馬三爺乘亂自崖上飄落,一劍便將最下麵的賊人搠翻。

  上下夾攻,兩支劍風掃殘雲,片刻間,五名悍賊先後向下面飛拋,五匹馬也有兩匹被刺中掉下去了。

  紅娘子向下俯瞰,百丈下的山谷人馬淩落拋散,全成了血肉模糊,難以辨認的爛肉。

  她收了劍,搖頭說:「我們找錯了人,這賤賊虛有其表,名不符實,他根本就不配統率嵩山群盜,我們真不該來找他的。」

  馬三爺不以為然,笑笑說:「有幾個人能在紅娘子劍下僥倖呢?在這一帶山區,出山虎

  的確是實力最雄厚,武功最高強的一個。」

  紅娘子的目光,投在昏迷不醒的吉雲身上,當她看清吉雲的面容時,吃了一驚,臉色一變。

  她急急走近,拉掉吉雲的頭帕,冷笑一聲說:「是她,錯不了。」

  馬三爺驚訝輕呼:「你認識這位元姑娘?她是誰?」

  「是……是一個仇人。」

  「仇人?那你打算……」

  「我正在想,應該怎麼處置她。」

  「既然是仇人,那就推她下去算了!」

  「不,我要在她身上找線索。」

  「追其他仇敵的線索?」

  「是的。哼!想不到我會在這兒碰上她。」

  「我來把她弄醒問口供。」

  「不要,我在想。」

  「你的打算是……」

  「這小潑婦外柔內剛,不容易從她口中問出口供的。剛才我留了心,出山虎的馬驚蹶,決不是失蹄,而是這潑婦動的手腳,可知她已經存了必死的念頭,與出山虎偕亡。向一個存心必死的人問口供,不會成功的。」

  「那你又有何打算?」

  「三爺,你把她救醒,問問她要到何處,其他的事一概不問。」

  「之後呢?」

  「問清去向之後,請你派人送她到目的地,之後便沒有你的事了。」

  「哦!你打算在後面跟蹤前往?」

  「是的,我要找出她的主人躲在何處,哼!」

  「那……我們的事呢?」

  「以後再說,三爺,這一帶山區的當家人,都是目光如豆,只知打家劫舍的濫賊,事不可為,我們只好放棄,日後另作打算了!」

  「姑娘說得是,出山虎死了,真象早晚會被他們查出來的,我們已經失去說服他們、利用他們的機會了。」

  「我先走一步,請記住,不要問其他的事,以免引起這潑婦的疑心。」

  吉雲被拍醒之後,發現自己沒死,其驚惶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尤其是她看到佩了劍像貌威嚴的馬三爺,驚弓之鳥爬起便要往崖口跳。

  馬三爺伸手攔住了她,微笑說:「姑娘不可造次。你往下看,可以看到許多死人死馬,是我把他們全部殺死了。」

  她心中大定,小心地走近崖口,果然看到下面的死人死馬,這才哭泣著拜倒道謝。

  馬三爺扶起了她,安慰她要她安心,一面整理坐騎,一面告訴她說是自己路過的旅客,意外地在此處碰上賊人,殺掉了六個賊人。

  說自己家住在許州,姓馬,詢問她的來歷和去向。

  出門人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她說她姓柳,至江南投親,在洛陽乘坐至許州的長程客車,在七柳溝莊強盜……

  馬三爺立即拍胸膛,自告奮勇護送她到許州,賊人留下兩匹坐騎,三匹馬兩個人,三天就可以到許州,問她會不會騎馬?不會的話,到登封再雇馬車就道。

  她當然會騎馬,而且騎術不差。

  當天他們到達登封投宿,馬三爺熱心地替她張羅一切食宿事宜,一切不用她操心。

  她以為遇上了貴人,卻不知紅娘子也住在這家旅店中,暗中留意她的一舉一動,像狼樣極有耐心地跟蹤獵物。

  假使她知道馬三爺是紅娘子的同伴,不嚇個半死才是怪事。

  到了許州,她謝絕了馬三爺伴送南下的盛情,由馬三爺替她訂下車行的長程馬車下武昌,千恩萬謝辭別了馬三爺,繼續南下的旅程。

  紅娘子極有耐心,在後面單人獨騎緊跟不舍。

  吉雲在武昌小作勾留,好在通都大邑一切都方便,她的行囊並未丟失,有錢辦事無虞匱乏。

  這一路上未生任何意外,她還以為是自己為人機警,自己能照顧自己,所以能平安無恙呢!

  卻不知是紅娘子在旁暗中照料,一些劫路小賊和江湖騙棍,事先已得到馬三爺派人傳出的口信,誰還敢向許州的名人馬三爺挑戰?

  當她到達小姑山,紅娘子已像一頭餓豹,潛伏在左近,等候機會向她猛撲。

  來到小姑山卻已是十月天氣,她總走足三個月長程。

  女兒家脫不了兩個字柔弱,僕僕風塵,飽受驚嚇,積勞成疾,見著大姑母,放下了一顆矜持的心,她便躺下了。

  聖悅師太十分愛惜她,把她安頓觀昔閣前面側廂一間漂亮的寮房裡養病,那要算好地方,曲檻回欄,遠望無際,真個是水色山光齊到眼,清風明月不須錢。

  吉姑娘自甘寂寞,這恰是清靜去處,藥爐茶灶自己料理,黃卷青燈聊以遣悶。

  病中聖悅常來看她,她的滿腔哀怨瞞不了人家慧眼,幾經盤詰,傾吐無遺。

  聖悅頗具神通,略知休咎,諄諄勸慰,許她宿願終償,可憐她也不過將信將疑。

  一住兩個月,過了年病漸漸好了,鎮日價盼念哈密有人來,這也還是聖悅師太指示她的,然而望眼欲穿,昔訊俱無,好不愁殺人也。

  紀翠、玉簪兒一對小夫妻,前歲脫險巫山,下長江羈遲星子縣,暢遊鄱陽湖,馬當山,彭郎磯,小姑山足跡全到過,這說明地方並不陌生,舊燕重來,恰是暮春三月,春水綠波,春雲似羅,可又是一番撩人景色。

  剛逢月明夜,船停小姑岩,兩口子性兒急,等不及立刻躡足登山,竟奔小姑廟。

  路過觀音閣簷前,驀聽得一聲嘆息,緊接著淒迷低唱:「蒼茫雲水一孤僧,好夢驚回喚不應…」

  紀翠認得正是吉姊姊,心頭一陣狂喜,撩起長袍下襟一跺靴底兒便要上屋。

  玉簪兒多少有點醋勁兒,猛可裡一把擒住他,酸溜溜地說:「來到這兒了,你還忙什麼嘛?聽,聽完地杜鵑啼血……」

  紀翠只好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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