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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她真的向前抱她,奇怪還沒有一把稻草重,抱進屋裡給放在老侯爺旁邊一張靠背的椅子上。

  張勇猛的一摔酒杯說:「你曉得今夜多危險,有人獻策官家,用毒弩射殺你千手准提,然後派大兵下郡陽湖查抄思潛別墅。要來個雞犬不留,斬草除根。是安太監把消息告訴我。

  我……我膽也嚇破了,怎麼能不管呀。我只好冒死進宮,救得你便罷,救不了我也不想回來了。」

  老頭子說著,身體顫抖不已。

  吹花感動她跳起來,捧著老人家一隻手狂吻。

  一邊吻一邊說:「老爺子,您就當我是您的小女兒啦,我要好好的報答您。」她竟然滴下眼淚。

  七老姨太急忙湊趣說:「姑奶奶,你要是真有這點心,還不快拜幹老子。」

  吹花立刻就拜倒她下。

  老侯爺猛的一拍桌子,一霎時聲淚俱下,講不清楚他老人家是哭還是笑!

  呵了半天才叫出口:「吹花,想不到我快就木的人,跟你還有這一段緣法,有了你這一個好女兒,我死也瞑目。」

  他也抱住吹花使勁吻她的頭髮。

  吹花道:「老爺子,您,別太過興奮,今天辛苦一整天,我怕您支持不住。」

  她慢慢扶定老人家輕輕爬起來,向身上小小的佩囊裡掏出一隻金盒子,打開看裡頭有一個臘封。

  去掉臘封是個赤紅得藥丸兒,光華耀眼,異香撲鼻,她小心翼翼拈著給放在酒杯裡,拿酒壺斟酒。

  藥丸遇酒忽然溶化,那一下子真講不清楚有多麼香,她雙手擎杯重新跪倒老侯爺跟前,含笑說:「老爺子,當年我師父法明大和尚,賞給我的兩顆聖藥,雖不敢比為仙丹,可是功能怯病延年。一顆我孝敬了楊吉庭大哥哥的母親楊老太太,這一顆今天獻給您,我祝頌您壽如古柏蒼松。」

  張勇樂不可支,吹花就怕他潑了可惜,急忙起立幫忙他喝下去。

  眼見杯底還剩有一點兒餘瀝,要回杯再去添半杯酒,捧到十一老姨太紫菱面前叫:「十一娘,您常鬧病,請喝幹這點點兒,可保勿藥有喜。」

  紫菱就她手中伸嘴一飲而盡,笑笑拜手說:「謝謝你,姑奶奶!」

  吹花放下酒杯,過去牽碧桃銀杏過來跟紫菱站個並排兒,她望著便拜。

  慌得三位老姨太全爬到她下還禮了。

  張勇那邊又不禁來一陣哈哈大笑。

  凡事都是一個緣字,張勇沒想認吹花做乾女兒,吹花也何曾想拜他做幹老子?一旦因緣輻輳,情感交流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張勇很快樂,吹花很歡喜,碧桃、銀杏、紫菱都很興奮,忙了一陣拜見,吹花便跟紫菱去盥洗更衣。

  銀杏帶人為姑奶奶拾掇房間下榻,碧桃親上小廚房督辦家宴會親,鬧到天快亮,一家人圍起來吃喝。

  剛才大家都在忙,張勇一直不停杯的喝酒,在理說他老人家早就該醉了,今天可是奇怪了!不單是沒有醉,而且越喝精神越長,這一來是吹花奉獻的那一顆藥丸妙用,二來也總是老頭子心裡舒服。

  他接受三位如夫人的敬酒,卻還能回敬她們每位三杯。

  紫菱體弱向來少喝,因為她不勝酒力,這會兒居然敢奮袂轉戰,戰過吹花再鬥碧桃。

  本來她跟銀杏不大和睦,說拚酒銀杏尤其瞧不起她,此時看她勇不可當,心裡難免不服氣,一再忍耐,終而出馬挑戰。

  紫菱約她鬥拳,誰料得到一向自命拳酒無敵的九老姨太,三豁三敗,也鬧個甘拜下風了呢!

  張勇一高興,下令有頭臉的老媽使女們上前圍攻。

  吹花義救十一娘,揮拳相助,這一鬧不覺鬧到天明。

  燕黛在家左等右等不見吹花回去,心裡不禁大疑,天一亮飛馬進城,趕到鐵獅子胡同,剛好趕上熱鬧。

  她是個慎重的人,聽說老侯爺整夜痛飲,一邊悄悄示意大家不可任性,一邊設法挑逗老人家多講話。

  張勇不免要把由安老太監那兒聽到的消息重說一遍。

  這當兒吹花已是有點醉意,她生氣似的說:「大家聽我講,這消息好在事先那沒聽見,假使夜來教我先見到老爺子,那可能弄出一場大禍。

  雖然我不至行刺允禎,但是那獻策斬草除根,雞犬不留的老傢伙,我非要活活摘下他的腦袋不可。

  你們知道這老傢伙是誰,他便是允禎的什麼舅舅……老傢伙可惡嗎,胡吹花除非自己甘心就死,伏弩也能要我的命?

  講起來允禎真夠英雄,只有他還算知我,不獨不聽他舅舅的話,還敢來一壺假毒酒試探,他那膽氣、魄力、眼光,誰能趕得上?沒話說,我還得替他辦點事,士為知己者死麼……」

  燕黛笑道:「我走了以後他又講了什麼話?」

  吹花笑道:「他無非要利用我,我情願讓他利用,我答應送紀珠進宮做他的保駕將軍,還答應他,約小雕同上興安嶺,去鬥什麼紅僧黑努兒,怎麼樣?我胡吹花做事夠不夠漂亮麼……關於我的一切事官家交給舅舅辦!

  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辦,小雕是不是即可回朝?我等到七月底,七月不能回來,舅舅大概不想活了……」

  她邊說,邊望著張勇笑。

  張勇叫:「姑奶奶,你怎麼知道獻策的是舅舅隆科多呢?」

  吹花道:「老傢伙藏身禦書房壁衣下窺伺我,我向允禎告辭時使個小神通,出來又進去隱在燈梁上。

  老傢伙沒再講什麼壞話,他倒是反給允禎搶白了一頓。我也不曉得什麼理由,一望見他心裡就不高興。

  當然,我還不是不知道此馬來頭大,但是我就有辦法來收拾他,要教他死得不明就裡,糊裡糊塗。

  老爺子,我有一種從來不用的極毒暗器,叫蝶須針,比普通娘們做活的繡花針還要小些兒,一發雙枚,見血入肉不著痕跡。

  那當兒老傢伙也總是命不該絕,我已經摸出針就要放射麼,想不到他居然主張讓小雕早日回朝。」

  張勇擺手笑道:「姑奶奶,一場大風波你總算闖過了,現在千萬別再任情任性,舅舅那個人招惹不得,底下事你就不要管,全有我啦!」

  話說到這兒,外面傳雲壁報說安太監前來拜訪,大家就又嚇了一個大跳。

  吹花笑道:「大概好消息,老爺子儘管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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