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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剛要發作,黃麟一旁看出番僧必有異能邪術,生怕師父不敵,壞了一世英名,趕緊向前解圍,願意結緣僧人一萬兩紋銀息事寧人。

  番僧問他跟千手准提什麼關係?

  他卻不該冒認師徒,番僧笑說令師一條命至少也值十萬,給十萬事可甘休。

  為著吹花姑姑安全,一百萬黃麟也是捨得。

  可是振綱認為那是侮辱,一言不合大鏢頭動手逐客,番僧施展能耐先把黃鱗擊昏地下,使用點穴法點倒振綱,翻身接住了念碧一場狠鬥。

  念碧的武藝並不一定在紀珠燕月之下,成婚後早晚聽受夫人崔小翠殷勤指教,他的拳劍工夫可以說已經登峰造極。

  因為他為人比較和易謙遜,遇敵非不得已總不肯儘量發揮,所以別人也就都看不出他的厲害。

  今天眼見番僧勇不可當,他自是不敢怠慢,一邊狠鬥一邊還得掩護躺在她下的振綱和黃麟。

  鬥武這回事就怕牽累,牽累難免吃力。

  番僧先頭好像很瞧不起他,後來屢擊不中,心知不可輕敵,這才抖起精神奮力進搏,真個是拳如雨急,腳比風狂。

  念碧惟恐振綱黃麟有失,只好拚死苦擋,惡戰不退,這情景全靠真實膂力,可是他的膂力遠不如番僧。

  勉強支架了百十來條臂膊,還好燕黛楚雲雙雙趕到,這也就等於救了念碧。

  念碧立刻反守為攻,展開縱跳工夫,打出一路輕巧猴拳,敵人一時雖然慌了手腳,伹他還是不能取勝。

  約莫又鬥了十來個回合,忽的吹花由後面走了出來,怒容滿面,厲聲叱叫:「念碧退下!」

  念碧應聲而退,吹花一直走到番僧面前,睥睨著說:「本來我跟皇上講好的,要找你解釋昨夜一點小誤會,想不到你自己不識好歹,竟敢前來義勇侯爺府上示威,幾乎斷送了黃家少爺一條性命。

  他跟你何怨何仇,你憑什麼下毒手傷他?今天我要是縱容了你,那便是逆天行事,講,你要比什麼?比拳,比兵器?」

  番僧瞠目看面前這位名聞天下的奇女子,弱不禁風,高不過五尺,四十歲的人依然美麗如花的。

  他以為伸手就可以把她擒住揉個粉碎,冷不防破步進身餓虎撲食,雙拳併發。

  拳到落空,左面頰反而著了一掌,兩眼金星亂進,滿口鋼牙齊搖。

  這一掌要沒有四五百斤力量,怎能夠把頭如笆斗,身若寶塔的狠敵人,打得踉蹌倒退,摔倒地下。

  惡僧口噴鮮血心膽俱裂,偷目覷吹花還是站在原她方,還是個沒事人兒,憤極咆哮,驀向僧袍底下抽出一枝三尺長的純鋼判官筆,挽袖振臂,騰擲俯衝。

  吹花聳身避筆,手打烏龍探爪,腳掃枯樹盤根。

  番僧健跳避招,刺斜進招,一枝判官筆急點吹花兩肋。

  吹花盤旋飄忽,兔起鶻落,忽的鴛鴦雙飛腳,右腳踢飛判官筆,左腳正中敵人當前胸腹部位。

  番僧要不是虧了內披軟甲暗藏掩心,這一下子就可能踹踢了他的胸膛。雖幸不死卻也不免跌個仰八叉。

  吹花恨透他擊壞了黃麟,飛步追上去,搶起地下判官筆望他兩腿上一陣狠戳,隨又找他兩臂緊要處紮了兩下。

  等到念碧趕過來勸解時,番僧早已渾身浴血,人事不知。

  這當兒老侯爺張勇也出來了,他府上就沒有人敢來吵鬧過,今天的情形他老人家自然很生氣。

  照理說該把番僧捆起來送官,卻因為明知他是隆科多的番僧,而且又是來自大內,這得斟酌。

  要說省事,倒是放他走簡單,可是眼看他遍體鱗傷,必然走不動,備車送許是辦法,但應該送那兒去呢?還是問題。

  老頭子站著直發愁,暗地裡不免抱怨吹花,嘴裡卻不肯多說。

  正在萬分委曲難下,門官忽然喘吁吁進來報說老國舅駕到。

  張勇窘得連連跺腳,吹花卻教念碧給她搬來一張大圈椅,就廊柱邊大剌剌地坐下。

  片刻工夫,老侯爺側步引老傢伙舅舅走在甬道上,吹花就是理也不理。

  她背後屹立著念碧,他也是動也沒動。

  舅舅走到臺階下,向上拱拱手說:「傅夫人,我是奉命來看你……」

  吹花笑笑說:「希望你不是因番僧而來,昨兒晚上跟皇上講好的,我可以向和尚解釋誤會的。

  他就等不及麼,有膽子打到老侯爺府上,還敢下毒手傷人。我也正要找您去,您倒好先來,看看和尚啦,咱們再談。」

  她說到皇上略作欠身。說到下毒手傷人,霍地站起,說到先看看和尚,伸手指著那邊地下。

  說到咱們再談,她又坐下去了。

  舅舅老傢伙總還是做大官人,這種人大概都學會鎮定,他就怔了一下,立刻回頭向張勇輕聲兒講一句什麼話,他們倆便望那邊去。

  遠遠的看番僧躺在血泊裡,老傢伙慢慢說:「人死了?」

  張勇道:「看樣子大約還能活,傷的全不是要害部位。」

  老傢伙說:「怎麼打的?用什麼打的?」

  他就像在問官問口供一般。

  張勇笑道:「先是徒手相撲,傅夫人手下留情,一個耳括子打落他幾個牙齒。後來他弄出兵刃來。

  傅夫人空手入白刃,雙飛腳踢他跌一跤,他來一陣破口謾駡,傅夫人氣不過,就拿他的毒兵器判官筆狠狠的戳他幾下。」

  張勇老驥伏壢,雄心千里,說起打架,不由繪聲繪影。

  老傢伙究竟懂不懂很難講,他點點頭又問:「怎麼吵架的呢?」

  張勇說:「他來時傅夫人在睡覺,由鎮遠鏢行總鏢頭趙振綱代見他。」

  老傢伙似乎吃了一驚,輕輕叫:「趙振綱……他為人很有禮貌呀!」

  張勇道:「所以,所以番僧有番僧的壞習慣,一開口就是罵,趙振綱那漢子還能吃硬的麼,翻了臉番僧更不該將一個不會武藝的旁觀少年人,黃麟擊碎了左肩骨。」

  老傢伙又叫:「黃麟,那一個黃麟?常原銀號的少東?現管皇銀的……」

  張勇道:「正是他,他算趙振綱的掛名徒弟。」

  老傢伙又點了一下頭說:「真該死,誰能知道會弄到這樣糟呢。」

  張勇驀她一翻虎目!

  吹花那邊尖聲叫:「別問我幹老子,有什麼說的跟我說。」

  老傢伙又是微微一怔。

  雍正帝頗有知人之明,看待小雕吹花兩口子尤有恩意。

  可是這一位顧命大臣舅舅隆科多,獨對他們夫妻不能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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