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馬榮成 > 再見無名 | 上頁 下頁 |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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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死!難道真的要他就此抱著「劍聖」這榮譽終老?成為劍中之聖,便是他一生所求的極限? 不!心高氣傲的他猶不滿足!他認為,在這世上某個角落,一定還有一個與他旗鼓相當的絕世劍手,只要與這個絕世劍手一戰,他一定可以將自己已經超凡入聖的劍藝再度提升! 惟普天之下,是否真的有一個與他同樣利害的劍手?會否,這世上根本便沒有更強的劍手?劍聖,已是劍中之聖,劍道之終極巔峰? 他不知道!正因為他不知道,所以今日,他才會前來這個地方。 但見二十七歲的劍聖,正靜立于一座古刹的大殿之內,他翹首看著殿內安放著的釋迦大佛,連一點尊敬的意思也沒有,更遑論會叩拜神佛! 這座古刹,喚作「彌隱寺」,是方圓百里內最大的寺院,不過劍聖今日前來此地,非為拜佛,他從不信天佛,他只深信,命運就在他自己手中! 他今日前來此彌隱寺,無非是找一個人——彌隱寺這一代的主持。 僧皇! 眾僧之皇! 據聞,這個僧皇,自小已精通佛、醫二理,他更是全神州僧侶們最推崇倍致的高僧,故有「僧皇」之稱。 再者,這個「僧皇」除了精通佛醫二理,還有一種本事。傳說他額上嵌了一塊「照心鏡」,可以看盡紅塵內的世人世事,神妙無窮。 劍聖今日找他,便是要僧皇為他一看,究竟這個浩瀚人海,還有否值得他再拔劍一戰的超級劍手? 他手中所握的無雙劍,已快要封塵了…… 劍聖等不多久,終於被一個小和尚請至寺內東廂某個廂房之外,小和尚道:「劍聖大俠,僧皇主持最近微感抱恙,本欲謝絕一切訪客,不過今日乍聞劍聖大俠親自造訪,僧皇主持竟然歎了一句『要來的人終於來了』,於是不由分說,便遣弟子前來相請。劍聖大俠,看來,僧皇主持與你相當有緣啊!」 「是嗎?」小和尚一片熱心相告,劍聖卻是冰冷回應:「那你何不快快住嘴,去幹自己的事?別妨礙我與你們主持說話!」 小和尚不虞自己一片熱誠,卻遭受劍聖冷言相向,登時窘態畢露,不知如何應對,幸而,此時廂房內已傳出一個蒼老慈祥的聲音為他解圍:「法顯,念誦晚課的時分將至,你何不前往普心殿好好準備?這位劍聖施主,就由為師招呼好了。」 這個號作法顯的小和尚,真是巴不得有這個機會,連忙打躬作揖,呐呐而答:「是……的。僧皇主持,弟子這就立即往……普心殿。」說著已趁機溜之大吉。 原來适才那蒼老慈祥的聲音便是僧皇?劍聖不禁眉頭一皺,心想僧皇果非徒負虛名,單聽适才那祥和的聲音,已知他佛法之深。 可是劍聖仍是目中無人,也沒得僧皇同意,伸掌一推,便把廂房的門推開,只見廂房之末,正背坐著一個身披素淨袈裟的和尚,這個和尚的背影看似並無特異之處,惟劍聖修為極高,已隱然感到,這和尚身負一股祥和之氣,是高手! 「你,就是那個傳說可看盡紅塵一切世事的——僧皇?」劍聖不屑的問。 僧皇對於劍聖語中的不屑竟置若罔聞,他落落大方的答:「貧僧正是。」 劍聖冷嘲:「嘿!既是出家守戒的所謂『貧』僧,何以又會冠以『僧皇』如此浮誇霸道的法號?」 僧皇笑語解釋:「俗世凡人,心常失主。他們永遠可望有更高深的人為他們釋疑解困;貧僧被一眾僧侶冠上『僧皇』之名,亦只是一種吸引世人入信的法門。當世人皈依之後,才好好向他們宣揚正信的佛法。」 劍聖道:「你倒是能言善道!不過你既被稱為能看盡紅塵世事的僧皇,又可知道我劍聖此行目的?」 僧皇未待他把話說完,已緩緩轉身,看著倨傲不群的劍聖,神色霎時變得有點黯傷道:「貧僧早已知道你此行目的。劍聖施主,你是前來想問貧僧,究竟這人間還有沒有仍值得你一戰的劍手,是不是?」 「劍聖施主,貧僧可以立即告訴你……」 「有!」 「這個世間,仍有一個人可以與你一戰!」 劍聖向來恃劍自負,驕橫江湖,此刻亦不由感到愕然;他愕然,一來是僧皇轉身之間,他已徹底看清楚僧皇的臉! 只見這個傳說中的僧皇,約是六十上下年紀,一臉祥和已不在話下;最奇妙的,是他的額前真的嵌著一塊徑闊兩寸的細小銅鏡,光可照人,仿佛真的可看盡人海眾生一切煩惱糾紛,就連劍聖的煩惱,亦在他意料之中,因為如今「照心鏡」鏡中映照之人,正是劍聖! 第二件令劍聖感道愕然的事,便是僧皇竟真的未卜先知,預先猜得他此行是為求知道誰可與他匹敵而來。 然而,劍聖不愧也是一個聖者,彈指間已能平佛自己心中的驚愕,但見他臉色一沉,道:「想不到你早已知道我此行目的,好一個僧皇!那麼,你如今還是別要浪費本劍聖的光陰,快告訴我!那個可與我匹敵的劍手是誰?他如今又在何方?」 僧皇凝視劍聖,滿目滿臉同情之色,恍如在看著一個失敗者,一個人生的徹底失敗者,悲歎:「劍聖,你又何苦硬要找出這個人?須知道,即使貧僧告訴你這個人如今在哪,你也必需耗盡半生歲月才可等著這個人,然而生命苦短,除了劍,難道你已無法想出另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何苦把終生生命浪費於劍之上?」 劍聖向僧皇橫眼一曬,反問:「嘿!我自小生于江湖,長於江湖,便要劍霸江湖!若不是要威震江湖,揚名立萬,當初又何必闖蕩江湖去?」 僧皇勸道:「但,縱使最後能劍霸江湖,你又將如何?」 「誰知道!」劍聖已有點不耐煩,江湖人向來都對他敬畏萬分,他從沒說超過三句話而仍未答致目的,他道:「人在江湖,便一定要揚名立萬!當你不能成為強者,誰會對你青睞?戰敗的狗,只有帶著戰敗的恥辱回家,比戰勝者更痛苦!」 「我,今日一定要你說出,那個可與本劍聖一戰的劍手究竟棲身何方!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亦要把他揪出來與我一戰!」 僧皇問:「你不後悔?」 「哼!即使日月滄桑,星辰轉移,我亦絕不會是言悔的人!我,絕不後悔!」劍聖不假思索反駁。 僧皇黯然的道:「但你若真的找得這個劍手,你將會不再是——劍聖!」 「哦?」劍聖心忖,這禿驢怎麼愈說愈不合情理? 「一個敗了的劍手,便再不能稱為劍聖;劍聖二字本就應該永遠不敗的!所以你現下收手,還不太遲。」 劍聖聞言只是冷笑:「很好,僧皇,那本劍聖對這劍手益發感興趣了。他到底是誰?」 僧皇又是一陣哀傷的嘆息,然而這次卻並非為劍聖這未來的失敗者而嘆息,而是為了一個命運比劍聖更令人唏噓、更可歌可泣的人而嘆息,他道:「他,將會是武林的一個神話,亦將會是一個舉世矚目的英雄,可惜,刹那人生,英雄彈指老;任教你與他豪情蓋世,終不敵似水流年;他的一生,將會比你的一生更令人惋惜……」 「世上英雄的誕生,大都需經過人世千百般的滄桑,唉……」 劍聖愈聽愈覺失笑,不屑的問:「是嗎?這世上真的有比本劍聖更光芒萬丈的人?他如今在哪?」 僧皇凝視著劍聖,一字一字道:「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你還找不到的地方!」 「僧皇!你已浪費本劍聖太多說話!別再拐彎抹角,乾脆點!告訴我他在何方!」 僧皇似看見劍聖正在犯下一個彌天大錯,無奈答道:「唉!我本已竭力勸阻你的命運步向灰黯,可惜,你還是堅決若此,看來,縱使你已是聖,還是有擺脫不了的因緣與業,好吧!就讓我告訴你,你要找的對手……」 「就在東方!」 「只要你一直向東行,便會找著你渴求的對手,你不需知道他的名字,因為屆時你會有方法知道!不過,你不會真的找出他,你只能找著他的過去……」 他的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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