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水中寶盒 | 上頁 下頁


  他身後那人又冷冷地道:「下車來,到那屋裏去,我們有幾句話要問你。」

  高斯跨出了車子,車頭燈照在木屋上,在燈光照耀的範圍內,雨絲十分密,高斯走進木屋,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全濕了。

  木屋中幾乎甚麼都沒有,十分黑暗,他被趕到木屋中間站定,他感覺有五六個人,也走進了木屋。高斯站著不動,但是他心中卻在迅速地想著,對方所有的人,都走進這間屋子來了,那對他來說,是有利的,只要他等到機會,他就可以扭轉劣勢,而且在那麼小的空間中,有著六七個人,對方是不容易射中他的。

  但這時他卻沒有動,因為那柄手槍,仍然在他的背脊上,使得他有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他略略動了動身子,才道:「你們是甚麼人?你們想知道甚麼?」

  「在甚麼地方?」那聲音冷冷地問。

  高斯呆了一呆,反問道:「甚麼在甚麼地方?」

  那聲音冷笑起來,高斯的後腦上,突然著了重重的一拳,令得高斯的身子猛地向前仆了出去,跌在地上。高斯陡地一個翻身,在翻身的同時,他伸手一撈,已抓住了站在他身邊一個人的足踝,用力一拉,他自己站起來,那人已摔跌了下去,高斯一閃,閃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後,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背,用力向前一推。

  那人向前直跌了出去,高斯打橫跳了出去,想奪門而逃,但是他才一跳起來,腹際已中了一拳。緊接著,一個人自他背後撲了上來,箍住了他的頸,他雙肘一齊向後撞去,他身後那人怪叫著,卻不肯鬆手,就在這時,突然之間,木屋中陡地亮了起來。

  高斯本來還想狠狠向後揮拳,去揮擊在他身後箍住他的那人,可是燈光一亮,他卻停了下來,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事,簡直像是一場噩夢!

  在他面前的兩個人,全都戴著黑一塊、紅一塊,恐怖至極的面具。地上有兩個人正在掙扎著站起來,他們的臉上,也戴著同樣的面具。

  不消說,在他身後的那人,也是一樣的。

  高斯只覺得自背脊上生出了一股寒意來,他並不是見識不廣的人,他曾環遊世界,深入蠻荒,獵取稀有的鏡頭。他也曾當過一個時期的私家偵探,經歷過幾年冒險生活,可是,他卻從來也未曾處身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之中,那五個戴著奇形怪狀面具的是甚麼人?他們要自己拿甚麼東西出來?

  他們一定是誤會了,一定是弄錯人了!

  高斯有點急速地喘著氣,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一定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叫高斯,是一個自由攝影記者,你們要找的不是我!」

  五個人中的一個,緩緩向高斯逼近,直來到高斯面前,突然伸手向高斯摑來,高斯連忙一偏頭,可是他頸際一直被人緊箍著,是以並未能避得過去,一掌摑了個正著,同時那人狠狠地喝道:「拿出來,賤種。」

  高斯又驚又怒,大聲道:「拿甚麼出來?」

  那人冷冷地道:「兄弟,拿甚麼出來?就是你那位小姐交給你的東西,如果你不自己拿出來的話,我們也一樣可以在你身上搜到的。」說著,他向高斯身後的那個人使了個眼色,高斯突然覺得後腦一痛,然後就失去知覺了。

  等到他漸漸地有了知覺,只覺得後腦上像是有一塊烙鐵,在不住地烙著他,令得他全身都起了一陣抽搐的痛楚。他困難地伸手摸向後腦,血已然開始凝結了,他睜開眼來,光禿禿的一隻燈泡,就在他的頭上,光線雖然不強,但也足以令他昏眩。

  他吃力地站起身來,發現他的外衣已被剝下,而且被撕成一條一條,他的相機也被砸碎了,軟片盒也碎開來,軟片拉成一長條。

  他的鞋子也被脫了下來,鞋跟和鞋底都被撬破,那些人一定想在他身上尋找甚麼,而尋找的東西,體積一定是十分小的,小得可以藏在鞋跟之內。

  然而,那是甚麼東西?

  高斯幾乎無法去想,因為他腦後像針刺一樣地痛,他勉強走出了幾步,到了木屋外面,雨仍然很急,清涼的雨點灑在他的臉上,令得他略為清醒了些。

  他的車子不見了,這是高斯意料中的事情,那些人連他的鞋跟都要撬開來看過,至於他的車子就更不用說了!高斯在雨中用力搖了搖頭,想弄明白這一切根本是一場惡夢呢?還是實實在在所發生的事?

  但是,那當然是實實在在的事,因為他並沒有「醒」過來,他仍然在雨中,在偏僻的郊外,在一間破舊的木屋前。他穿上沒有鞋跟的鞋子,向前走去,來到公路上。

  公路上靜得連一輛車子也沒有,而且,即使有車子經過的話,車主肯不肯在深夜搭載一個像他那樣子的人,也是大有問題的事。

  他並沒有在公路上站立多久,便有了決定:步行至燕玲的住所。

  他是在和燕玲分手之後,才遭到意外的,高斯還清楚地記得,那些人要他交出來的東西,在那些人的心目中,是由燕玲交給他。

  而事實上,燕玲卻沒有交任何東西給他。

  可是那卻已然說明,他那奇怪的遭遇,是和燕玲有關係的──這是很難令人相信的事,燕玲會和那麼可怕的五個蒙面人有關麼?

  他向前走著,但雨越來越急,有幾輛車子在他的身後追上他,在他身邊疾駛而過,在他走出了十多分鐘之後,又有一輛車子迎面駛來。

  不等車頭燈照到他身上,高斯便在路邊站定,等候那輛車子駛過去。那輛車子駛得十分快,但是剛一在他身前駛過,卻立時倒退過來,停在他的身前。高斯正在愕然間,一隻擦著紫色指甲油的纖手,已從車窗中伸了出來,向他招了招手,同時一個女子聲音道:「高先生,是你麼?」

  高斯跨出了一步,車窗上又出現了一張妝化得十分濃的臉,高斯認得她是燕玲的模特兒李玉芳,也就是剛才穿著那件鑲滿了水鑽晚禮服的那位。高斯不等她再發問,便道:「李小姐,遇到你太好了,我遭到一點意外,你可以載我一程麼?」

  「當然可以,你回市區去?」

  「不,我還要去看燕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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