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倪匡 > 萬里雄風 | 上頁 下頁 |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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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一個「好」字,只見兩條人影,倏地越過了圍牆,落了下來。 唐豪在屋中,看得分明,只見前面的一個,仍是鐵笛震五湖甘德霖,而另一個,卻是身形極之高大,一圈金色的虯髯,貌相極其異特,雙目精光閃閃的老者。 血掌唐豪和這人,已有二十年未曾見面了,但這時,他一看到那人,他的雙手,便不由自主,握得指骨發痛,他的臉上,也不住地在抽搐著。 那就是凃龍。 唐豪要用很大的抑制力,才能使自己不向外沖了出去,他緩緩地吸著氣,又緩緩地呼出來。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還要保持著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那實在是十分困難的事情。 凃龍一落進了院子,便又歎了一聲,他揮手向甘德霖示意,不可離得那婦人太近,他自己則來到了離那婦人身前五六尺處站定。 然後,他又歎了一聲,用和他那種威武的外形十分不相稱的聲音道:「你……又逃了出來了,唉……這是何苦來?」 那婦人仍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凃龍搓著手,道:「來,跟我回去吧!」 他一面講,一面伸出手去。 但是他的動作,卻十分緩慢,可以看得出他極為小心,唯恐不測。 而那婦人仍然站著不動。 凃龍伸出去的手,眼看已要觸到她的手腕了,這時候,凃龍的動作,陡地快了起來,五指倏地一緊,便向那婦人的脈門抓了下去。 這一下出手,當真可說是快疾之極,只見他的五指緊處,已然牢牢將那婦人的脈門扣住,他臉上現出了一絲喜色來,又道:「我們——」 可是,他才說得兩個字,情形便突然起了變化。 只見那婦人突然轉過頭來,向凃龍望了一眼。 凃龍也像是知道事情要發生變化一樣,面色突然變了一變。可是,變化卻來得太突然了,那婦人才一轉過頭來,手已揚起,一掌便向凃龍的臉上摑來。 凃龍連忙一側首,可是卻已然慢了一步,「叭」地一聲響,一掌已被摑了個正著,那一掌的力量,竟是極重,摑得凃龍的身子,騰騰騰地向後,連退出了三步,抓住那婦人脈門的手,也自然松了開來。 他站定身子之後,甘德霖首先失聲叫道:「大哥,你臉上——」 凃龍伸手臉上摸了一下,他臉上不但熱辣辣地疼痛,而且一摸了上去,五道隆重起的手指印,也可以立即摸出來。 只見凃龍的面色,變得難看至極,那樣一來,他臉上的血印,也更明顯了,他吸了一口氣,一振手,已取了一件奇形兵刃在手。 那是一柄長可三尺的龍爪鉤,通體純鋼打就,五股利爪,閃閃生光,像是一隻張開了的龍爪一樣。 他一取了兵刃在手,甘德霖大是緊張起來,鐵笛向前,對準了那婦人的胸前要穴,可是他剛才吃過苦頭,這時卻不敢貿然出手。 這時,在屋中偷窺的唐豪,看了這等情形,心中也不禁駭然之極。 天一堡主凃龍的武功極高,那是天下皆知之事,二十五年之前,天下武林人物,曾在嵩山聚會,各論武藝,每日由武功高的人當壇主,直到有武功更高的人出現,才由後來者繼任壇主,當時,天一堡主凃龍,便曾連任七日壇主之久。 而這次聚會中,能連任七日壇主的,只不過四個人而已,可知他的武功之高。 而這還是二十五年之前的事,時至如今,他的武功自然只有更高,可是,他已然伸手捉住了那婦人的要害,那婦人卻若無其事,翻手摑了他一掌,將他震退三步,那婦人的武功之高,豈非更是匪夷所思? 唐豪屏住了氣息,只見凃龍握著龍爪鉤,又慢慢地向前,逼了過去。 凃龍的面色,十分難看,神情更是緊張。 他是在那婦人的左面逼近去的,而在他逼近的同時,甘德霖手中的鐵笛,微微向下,慢慢地走了過去。 看這兩大高手,如此戰戰兢兢,去對付一個木立不動的婦人,看來似乎很滑稽,但是唐豪卻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因為他是看到過那婦人出手如風,武功非凡的。 凃龍向前,連移動了三步,來到了那婦人的身前,他身形一凝,沉聲道:「你別胡鬧了,你還是快快跟我回去吧!」 他內功深湛,這兩句話,聲音如同悶雷一樣,聽來極為驚人。 那婦人的身子,略震了一震,忽然又尖聲笑了起來。 凃龍怒道:「你笑什麼?」 他一面講話,一面手臂疾揚了起來,龍爪鉤幻起了一股精芒,由上而下,向那婦人的頂門,迅疾無比地抓了下來。 唐豪在屋內,離凃龍少說也有三四丈,可是龍爪下垂之際,所發出尖銳之極的「嗤嗤」聲,在他聽來,卻還是同就在他的身際響起一樣,唐豪的心中,不禁一凜,只聽得那婦人忽然也怪叫起來,道:「你想殺我?」 她這一聲「你想殺我」,和凃龍剛才那一聲「你笑什麼」之間,一點空隙也沒有,是接著叫出來的,只見她話才出口,身形便陡地一縮。 這一下身形一縮,可以說是奇特之極。 因為凃龍的那一招,龍爪鉤是向她頭部罩了下來,她身形一縮,除了使龍爪鉤遲一些擊中她之外,可以說絲毫也沒有躲逃作用的。 凃龍一挺,腕力陡地加強,手中的龍爪鉤,去勢更疾,只聽他和那婦人,同時發出了一下怪叫聲來,只見那婦人的身子,忽然一斜,緊接著又向上一挺,已然向上,疾拔了起來。 而凃龍那一擊,力道太大,一時收不住勢子,龍爪鉤向地上直擊下去。 地上的積雪有好幾寸深,可是龍爪鉤彎了下去,還是直擊在青石板上,居然仍能擊出火星,向上冒起來。 那婦人在斜斜拔起身子逃開,凃龍一擊擊空之際,本來是有大好機會,可以取勝的,可是她落了下來之後,卻只是呆立不動。 凃龍一挺身,站定了身子,他面上青白不定,十分尷尬,過了半晌,才使得他無可奈何地一笑,道:「你……武功竟這樣高了?」 那婦人尖聲怪笑著。 凃龍硬的不成,又來軟的,他將聲音放得十分溫和,道:「你……唉!你若是不瘋了,我也不會冷冷清清地讓你一個人住在塔上的。」 那婦人恍若未聞,凃龍又慢慢地向前走去,甘德霖叫道:「大哥,小心。」 凃龍卻向甘德霖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出聲,他一直來到了那婦人的身邊,柔聲道:「嫦娥……」 他當然在叫了一聲之後,還講了別的話,可是血掌唐豪,卻一些也沒有聽到。 唐豪一聽得凃龍的口中,吐出了「嫦娥」兩個字來,他腦中只覺得「轟」地一聲響,刹那之間,眼前什麼也看不到,再聽也什麼都聽不到了。 當然,那只是極短時間的事,緊接著,一下尖銳的婦人尖叫聲,又將他從那種不聽不見的情景中拉了回來,他不由自主,微微地喘著氣,向前看去,只見凃龍狼狽地退去。 而那婦人,卻正盯住了凃龍在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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