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重整河山待後生 | 上頁 下頁
八五


  他身前身後的雪地忽然起了變化,四團積雪緩緩升起,慢慢變成人形。這四個雪人東西南北犄角而立,在雪光映射之下,眼眸好像也是蒼白色的。

  周野一驚。這四個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如果是人,冰雪覆蓋在肌膚上怎會絲毫不化?他嘿嘿一笑:「又是千屍伏魔陣一類的把戲?」

  東北角的雪人聲音也像冰淩一樣:「你這樣的見識也能當上副幫主,看來丐幫全是裙帶之屬。」

  周野心中一凜:「肝膽皆冰雪!」他聽說過魔教新出了四個奇才,練就一身詭異武功魔教地處海南,四季炎熱,但此功陰寒至極,練成之後,數丈內冷如寒冬。他也不笨,既然魔教源源不絕有高手前來,自己沒必要一個人硬撐。周野喝嘯一聲,然後一個帳篷接一個帳篷傳來應和的呼嘯聲。不多時,已有數百人持刀劍而出。

  黑衣人扣著左風眠,四個雪人圍著周野,數百弟子圍著這八個人,環環相扣,都是投鼠忌器。

  左風眠咽喉在人家的掌握之中,身子臥不得坐不得,只能伸手撐著。她好像很是不舒服,左手掩在小腹上。黑衣人又向前走一步,左風眠被拖著身子,發出一聲極低的呻吟。

  周野眼尖,看見她身子下面的雪地洇上了小塊鮮紅,正在慢慢地展開,頓時大驚失色:「你放開她!」

  那兩人對了個眼色,他們顯然並沒有做好動手的準備,扣住左風眠也不過是防備周野大喊大叫,但這麼一來,勢如騎虎,放了這手上的人質,跟下來就是大打出手,以人數多寡而論,必敗無疑。

  「她死不了的,先讓你的人退回去!」

  周野的眼睛已經離不開左風眠身下的鮮血,他揮刀指了指那四個雪人:「要退一起退放開她,你們走,我絕不阻攔。」

  黑衣人手上加了點兒力氣,左風眠急忙拉住他的手腕,拼命想要掙開,但哪裡能夠?

  周野跺腳:「都他媽回去!」

  周野的部下素來令行禁止,一眾弟子雖然驚愕,但還是齊齊退下。

  「蘇曠好像真的不在。」兩個人商量,「來也不能白來,帶一個副幫主回去玩玩也不錯。」

  周野只氣得渾身肌肉都在緊繃這兩個老頭忒壞了,拿自己當搭頭。

  可他就是不敢再動手。

  黑衣人低頭對左風眠道:「等蘇曠回來麻煩你轉告一聲,說姓柳的依約來見。」然後也沖著周野勾勾手指,「副幫主,刀放下,明晃晃的挺嚇人。」

  周野深深吸了口氣,揚手。彎刀飛了出去,插在雪地裡。

  「帶他走。」老者隨口對左風眠說,「哦,也轉告丁桀,想要他兄弟的命,就讓他自己來換。」

  周野本來已經準備束手就擒了,聽了這話,轉身就向外沖。一個雪人揮手,一道白雪從地上掀起,直卷向他胸口。周野左掌變爪,抓著那「雪」一撕,然後發現這本是一道極薄的長綾,也不知上面塗了些什麼東西,雪一入手,半個胳膊頓時冰冷酸麻。

  一人動便是四人動,一刀一劍一帛一鏈,刀劍如冰,帛鏈如雪,全都混在原本的冰天雪地裡,滿眼白花花的,撲朔迷離,周野也不知孰真孰幻,蠻勁發作,瞅准了那第一個動手的,拽著長帛奮力一扯,左手拉著那人手腕,右手揮拳就打他豁出去不想活了,背後空門大開,誰愛砍就砍,只逮著眼前這個活的,一拳一拳直往面門上招呼。

  那人顯然沒見過這等野人,幾個躲閃後,被周野一拳揍在臉上。

  蒙面的一層薄雪散開,裡面露出少女的臉龐。

  冷冰冰的,有什麼東西抵在後背上:「住手!」

  「老子本來就不愛打女人!」周野一轉身,任憑那柄刀沿著後背劃出一條長長的血槽,一拳砸在持刀人的下巴上。那人後退,周野淩空一躍,反掌向他胸口擊去跳起的瞬間,他眼前的白雪如匹練,冷氣逼面而來。周野連忙閉上眼睛,一道鎖鏈已經勒住喉頭向後一帶,他整個人從半空摔了下來。那道冰索冷得像是地獄勾魂的鐵索,周野喉嚨一痛,想要咳嗽,但長索勒得更緊。周野一邊扯著喉頭的鎖鏈,一邊硬生生地又一次跳起來,轉身,第三拳砸在那個持索人的鼻子上。

  然後他雙肩雙膝一痛,被四道細細的冰針分別刺入肩頭膝彎,倒了下去。

  四個雪人中有三個被打得鼻青臉腫他們倒不是功夫不濟,只是實在沒有見過這麼不要命的人。

  黑衣人放開左風眠,緩緩走了過來:「豹丐周野,果然名不虛傳。」

  「柳銜杯!柳二叔有話好商量!」

  百丈外的雪坡上,初生朝陽照出一片爛銀玉海,有兩人踏雪而來。丁桀黑衣飄飄,宛如風行水上;蘇曠青衫磊落,好似光透重雲。遠遠望去,當真是白日垂其照,青眸寫其形,眨眼間已到附近。

  「終於來了。」柳銜杯放開周野,站直身子。

  蘇曠丁桀雙雙搶上,化開周野的四肢寒冰。周野想也沒想,一拳揮來,打得蘇曠眼前一黑,但也沒放在心上:「你這叫什麼惡習,沒聽過打人不打臉?」

  周野稍稍吐納,第二拳又揮了過來,已經是帶了三分內力。這回蘇曠不敢不躲,仰面避過:「你玩真的?」

  周野大怒:「誰跟你嬉皮笑臉!幫主,他是魔教的人。」

  丁桀卻搖頭攔他:「阿野,你先照顧風眠,我和這兩位先生有事商量。」

  這倒是正中軟肋。周野怒視了蘇曠一眼,跌跌撞撞地跑向左風眠,急忙伸手去搭她的脈搏,臉色卻變得漸漸鄭重:「風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左風眠滿臉通紅,拼命拉緊大氅:「我……我先回去換衣裳。」

  她的腳下,有鮮血一滴一滴滴落,氤氳在雪上,如一朵朵梅花。

  「柳二叔,久違了。」蘇曠沖柳銜杯抱拳一禮,「也請二位少安毋躁,可否坐下商談?」

  柳銜杯冷冷地瞧著丁桀:「小蘇,我和丁桀沒有話說。你是要留下,還是跟我走?」

  蘇曠挑眉:「二位恐怕非留下不可。」

  柳銜杯哈哈一笑:「憑什麼?就憑十幾年前那點兒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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