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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顏,跪下!」天笑捂著胸口走過來,當先跪倒,「小妹忤逆,請使者恕她年少無知。」

  「哥」天顏委屈,猶豫了片刻,但還是跪倒了。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唯兄命是從。

  天笑雖然和天顏一樣年輕,但說話的分量大大不同。他畢竟是四子之首,而冰雪四子是銀沙教近年來最傑出的後生,合教上下寄予厚望。他平時很少說話,一旦開口,這面子柳銜杯不能不賣:「罷了。」

  「啟稟使者,」天笑叩下頭去,「無論如何,現在昆侖山上人人知道蘇曠是我教教主,總不能說立就立,說廢就廢。依屬下之見,眼下情勢未明,若蘇教主真的已經死在丁桀手下,我們再報復不遲。否則,豈不是自斷後路?」

  「你……抬出蘇曠壓我?」柳銜杯蹙眉,似乎在估算眼前的少年究竟有多大的底氣。

  「不敢。只是我們人手本來就不足,若是再有紛爭,恐怕左使的心願也難以達成。」天笑第二次叩頭,「左使有所不知,三十年前我銀沙教幾乎因為內訌而被外人所滅,諸位長老因此立下教規,一人之親友,即為合教之親友。袁不慍袁先生既然被羈押在白玉宮,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柳銜杯笑起來,摸了摸天笑的頭頸,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有你們哥兒幾個這句話,我就放心咯。好,不殺人,藥扔下,我們走。以後惹不起,咱們還躲不起啦?嗯?」

  「哎呀,大哥。」看著柳銜杯走遠,天顏扶起天笑,「這老狐狸,以後必定會防著我的,你幹嗎呀?」

  「你根本殺不了他。更何況,你難道沒看出來?他早就存心死在這山上了。惹出亂子,我看你回去怎麼交代。」天笑瞪了妹子一眼,「以後不必這麼搶著出手,我們等蘇曠,他一定會來。」

  才不過兩天工夫,他們都有點兒懷念那個掛名的教主了。至少無論到什麼時候,他一定是第一個出手的人……

  這個晚上,所有人都聽見了天笑那遏制不住的喘息聲。他整個晚上都在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是要吞下周圍所有的空氣。越往高處走,空氣越是稀薄,天笑完全在憑一個年輕而強壯的身子硬撐著。除他之外,受傷的還有五人。別的門派有了傷者可以立即找扒犁下山就醫,但銀沙教不能,暴露就是死。

  在第二個黃昏,他們看見了昆侖玉宮。

  那本來不過是個普通的白石建築,甚至很是簡陋粗糙,但在這個地方,就大概可以稱之為奇跡了。它大約二十丈長,七丈寬,雙進,鑿平了峰頂的一壁,依山而建,前一進高與山平,後一進高出峰頂一丈。那一圈灰色的山峰,圍攏供奉著的就是冰湖。落日仿佛為玉宮加了冕,金色的王冠襯得它如仙如幻,似一位天帝在俯瞰茫茫的雪山。而金冠上最奪目的一簇光芒,就是冰湖正中大青石柱的頂端,上面雕刻著五百年間無數男兒的夢想和榮譽。

  天笑他們看得快要癡了,而柳銜杯草草在雪面上勾了一幅草圖:「午夜動手,我們從東峰側面攀過去,如果不慍說的那個天窗還在,跳進去就是昆侖的藏經閣……天笑,你們六個留在這兒休息,臨走時我們會把帳篷佈置好,等我們回來。」

  天顏看看哥哥,天笑的嘴唇都開始發青。她懇求:「至少讓三哥留下照看大哥吧,他的腿傷還沒有痊癒,高來高去也不合適。」

  柳銜杯難得通情達理:「好,就這麼定了。天笑,你也不用擔心,你還這麼小,不會留下什麼病根。」

  或許是因為三弟就在咫尺之遙,他第一次笑得像個長輩,慈祥極了。

  山頂的風送來歡聲笑語,有人在招呼,有人在寒暄,有人在約戰,還能聽得見年輕而激動的聲音在高呼:「丁幫主丁幫主」

  「唔,丁桀還是到了。」柳銜杯屈指一算,「後天就是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有人來了,我們躲起來。」

  他們一起蜷縮在山崖一側的灰色岩石的陰影中。這裡是個死角,四周依勢堆著積雪,搭起的又是同樣的灰白色的篷子,即使離近了細看也未必能看出有人在此埋伏。

  他們等待著,等待著。或許是因為昆侖山太高,正月裡的最後一彎殘月使足了力氣,搖搖晃晃地升了起來。今夜無星,月亮像黑色天幕中露出的一線血紅的眼。

  §正傳:重整河山待後生 第十八章 憑君召我魂魄

  「抱緊我。」

  「再緊一點兒,再緊一點兒……」

  肌膚緊緊地貼著肌膚,擁抱無隙,幾乎令人窒息。唇和唇密密地結合在一起,兩個人同時嘗到了鹹的汗水和甜的血腥。被褥已經捲曲到不成樣子,冰冷的石板烙著滾燙的背……左風眠一陣戰慄,而這戰慄更刺激了丁桀的野性。

  「對了,風眠……」

  「嗯?」左風眠鼻子裡哼出一聲甜蜜的誘惑,「什麼?」

  「沒什麼。」還是不要掃興的好,丁桀的聲音已經變得粗啞,「你知道我要什麼。」

  「是啊……」左風眠媚眼如絲,雙手勾著丁桀的脖子,分開了雙腿,「來吧,回家。」

  回家……門外的周野剛剛舉起手,又放了下去。他不是故意要聽這些不堪入耳的對話,但是一回到玉宮,丁桀就被左風眠拉走,他不確定一路上講述的事情經過丁桀究竟有沒有聽進去。解開丁桀的穴道是個冒險的舉動,但不管怎麼說,丁桀並沒有向別人吐露一個字。

  呻吟聲,喘息聲,帶著痛楚的輕呼聲和帶著甜蜜的歡笑聲……隔著一扇門,如狂風暴雨。

  周野快要把牙關咬碎。這是那個女人要的麼?轉回生命的岔路口,拿回當初沒有拿到的東西?

  他想要離開聽房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一聲軟而糯的問話:「你剛才想說什麼?」

  「忘了。」丁桀凶起來,「女人上床的時候不要多嘴。」

  「說嘛……」又是一陣咯咯的輕笑和翻滾聲,「抱著抱著,你偷懶。」

  丁桀像是恢復了平靜:「後天就是二月二,風眠,我們回去再玩好不好?老夫老妻的,不爭這一時,啊?」

  「誰跟你老夫老妻!」左風眠慵懶起來,「阿桀,讓他們鬧他們的去,你還爭什麼?」

  「風眠,我想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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