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亞馬遜女王 | 上頁 下頁
二七


  達馬隨意甩了甩頭髮:「我死了那麼多兄弟,五五?」

  梅迪納一步跨到他對面:「我說真的。」

  達馬繞過他就走:「房租我按時付給你。」

  梅迪納追上來笑:「這麼大風險,你總得給我甜頭——加一成,買你的消息來源。」

  達馬咳嗽一聲,「這不是小事,你得讓我仔細想想。」

  梅迪納連忙點頭:「沒問題,說實話,達馬,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合作夥伴了。如果你信不過我,我可以用家族的榮譽起誓。」

  「家族榮譽?論磅賣還是論盎司賣?哈哈哈,梅迪納,你發一千次誓我也不會信你。」達馬微微低下頭:「不過,我從來不和自己信得過的人做生意。」

  梅迪納伸掌:「成交。」

  達馬伸出左手的小指,輕輕推開他的手掌:「少來,這件事不是小事,你讓我考慮一下。」

  梅迪納點頭:「隨便,想清楚隨時和我談。」

  達馬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不過,我想事情需要時間……說真的,瓦爾德茲的房租實在太貴了。」

  梅迪納嘿嘿笑:「都是好兄弟,談錢多俗氣,你隨便住,就當我付的定金……不過,達馬,你總要也付點定金吧?那個黃金國度究竟在哪裡?叫什麼?」

  達馬看著遠處綿延的山脈,緩緩開口:「我是從一卷古老的卜辭裡看見的,那個地方在亞馬遜河以下,冥河以上,遍地是黃金和珠寶——」

  梅迪納憋不住,大笑失聲:「你玩我?」

  達馬鄭重地說:「我沒有撒謊,那個地方是真的,不然海狼他們絕對不會無聲無息地死在叢林裡,倒是你,梅迪納,你要考慮清楚再行動。」

  梅迪納正色:「那個國度叫什麼?」

  達馬一字字說:「亞馬遜王國。」

  梅迪納笑不出來了,一把抓住達馬的領巾:「你說什麼?亞馬遜王國?」

  四道眼神在空中交匯,碰撞,游離不定,彼此判斷著誠意,而終於與生俱來的狂熱佔據了上風,梅迪納狠狠伸手:「來吧,幹一場。」

  落日的餘暉下,瓦爾德茲莊園投下巨碩的身影,這是一個連北美東海岸都依舊荒涼的年代,被陽光和汗水浸泡地發脹的野心在夜幕下逐漸萎縮,化為對這片神秘大陸的恐懼。夜風中印第安人的歌聲從極遠處傳來,那些單純而古老的歌謠被懸崖峭壁和杉樹林層層過濾,浸透著泥土和海風的氣息,令人神情不由自主地恍惚起來。對於這些不遠萬里的外來者而言,每一個夜晚,如果沒有烈酒和女人,那孤獨感將是致命的。

  斐帝南擦著手裡的劍,分外仔細,嘴角露出一絲類似於宗教畫上天使長的溫柔的笑來。

  「那個女人是誰?」塞壬盯著斐帝南的劍護,正中鑲著一個女人的畫像,面龐豐滿,眉目開朗柔和。

  「我的未婚妻。」斐帝南不假思索地回答,轉瞬驚奇地看著塞壬:「你怎麼知道?」

  「她真美。」塞壬微笑地看著他。

  「哦不,她並不美貌。」斐帝南心裡有點發毛,這個女人真的會巫術?

  塞壬煞有介事:「嗯,她已經是我見過的,你們部落裡最美的女人了,雖然比我還差了一點。」

  斐帝南被她自鳴得意的評價逗得忍俊不禁,很快就發現了塞壬的目光正盯著自己的劍柄,這下才哈哈大笑起來:「上帝呀——你是說,這、這個、女人?這是聖母瑪利亞啊!」

  「聖……母?你是說她是你未婚妻的母親?」塞壬勤學好問。

  斐帝南覺得這對話簡直是瀆神,卻怎麼也止不住大笑,更不知如何向這個異教徒解釋。

  「你笑起來真好看。」塞壬轉移了目光:「可以讓我看看她嗎?」

  斐帝南倒轉劍柄,遞了過去。

  手指接觸劍柄的瞬間,塞壬的眼中有一絲猶豫閃過,但接著竭力向後一奪,用力雙手握劍,猛地向前一遞,斐帝南連忙閃身躲過,塞壬隨手又向後一拖,劍鋒的冰冷從斐帝南胸前劃過,冷氣滲入肌膚,不待斐帝南躲閃,塞壬一劍斜斜劈下,時機拿捏之妙,斐帝南忍不住想要大聲喝彩——當然,如果真的被這麼一個從未經過任何訓練的女人刺中,斐帝南也不用活下去了,但是,不得不承認,塞壬雖然連握劍都不會,但是對於速度,力量和角度的把握,卻是許多練劍幾十年的騎士也比不上的。

  斐帝南一邊閃躲,一邊仔細觀察,一邊暗自驚心——這是天賦,這是戰士的天賦,如果接受嚴格的訓練,不知道塞壬可以達到如何的高度——但是,一個叢林裡鑽出來的百靈鳥,怎麼會有這樣的戰鬥本能?真是不可思議啊,斐帝南如癡如醉地欣賞著塞壬的出手,那幾乎是零銜接的攻擊,綿延不絕的招式宛如天成,對於對手要害的洞悉如同對自己身體的熟悉……斐帝南簡直不忍心打斷這樣精彩的表演,默默記著塞壬出手的刁鑽角度,許多平時決不可能融為一路的劍式在轉瞬間合一,他幾乎想要驚喜地大叫起來。

  「嗤」,由於看得過分投入,劍鋒順著左臂劃過,鮮血頓時沁了出來。

  只是塞壬一見傷人流血,眼裡竟然露出一種熾熱的,興奮莫名的光來,一劍緊跟一劍,大口喘息,但是出劍的節奏和呼吸依舊吻合,絲毫不亂。

  斐帝南終於一步踏出,伸手打落了塞壬手裡的劍,大吼:「你幹什麼?」

  隨著「哐啷」一聲金屬墜地的脆響,塞壬淩厲的殺氣消失的無影無蹤,茫然抬起頭,滿眼的驚恐和無助。

  「我……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做夢。」

  「為什麼?你也有未婚妻,她如果被人剝奪了自由,你又會怎麼樣?」塞壬喊。

  斐帝南彎腰拾起劍,插回劍鞘:「我的未婚妻如果兩次爬上別的男人的船,我一定不會再管她——小姐,是你自己放棄了自由,請不必怪罪他人。」

  塞壬如被雷擊,轉過身就向外走去。

  「哪兒去?」斐帝南伸手攔住。

  塞壬惱火的叫:「去洗澡!按照你們的禮節,你應該站在這兒別動!」

  斐帝南縮回手,退回一邊,他並不擔心塞壬有這個能力逃走——梅迪納看起來雖然玩世不恭,但是稍微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位男爵有著怎樣狠辣的心思和縝密的手段,在這裡,瓦爾德茲莊園,沒有梅迪納的特許,別說一個女人,即使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塞壬腳步匆匆,提著拖曳的裙角一路狂奔,看來美洲的土地不用錢,這見鬼的莊園大得沒邊,千回百轉的回廊嵌著無數大小相若的門,竟然不知推開哪一扇才好。

  男人們飲酒狂歡的聲音不知何時被拋在身後,角落裡只有一扇銀色的小門,在微光中反射著迷幻的神采。

  不知為什麼,塞壬忽然想起來剛才斐帝南講的一個故事,說是城堡中有一個神秘的貴族,他的莊園裡有一扇詭異的門,藏著無數美麗女人的屍體,而每一個打開門的女人必將在血泊中尋找自己的位子。梅迪納……他這樣的人想必也藏了許多個女人吧,會不會就在這裡呢?

  塞壬輕輕轉動了手柄,無聲無息地走了進去。

  長長的蠟燭在燭臺上,光輝搖曳,低低的聲音傳了出來——

  「聽著,我還要一個條件——你得帶上那個叫斐帝南的傢伙。」

  「不行,他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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