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祁鈺 > 巧仙秦寶寶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驟然——

  緊閉的小窗子陡地被震開,一顆頂著大怪帽的腦袋探進來道:「唉,閉門家中生,禍從天上來,閣下至今還未知自己劫運當前,令人嘆息哉!」

  朱雨生是位文生,猛聞異響,以為強盜小偷光臨,心頭大震,驚惶扭頭望去,見是個髒兮兮的小孩,懼意頓失,聽他開口所言,不禁問道:「你是誰家孩兒?小生有何噩運,可否見告?」

  那名突然出現的小孩自然是「小可憐」無疑,道:「枉你一介文生,聖賢詩書卻讀個一知半解,難怪名落孫山。」

  朱雨生為落榜之事又羞慚又痛心,問道:「小哥何出此言,小生愚昧,詳解一番可否?」

  「小可憐」當下也不客氣,搖頭晃腦吟哦道:「豔色天下重,西施寧久微?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賤日豈殊眾?貴來方悟稀。邀人傳香粉,不自著羅衣。君寵益驕態,若憐無是非。當時浣紗伴,莫得同車歸。持謝鄰家子,效顰安可希?」

  這首「西施詠」乃唐朝開元進士王維所作,「小可憐」以西施作喻,言明人若真有實學,不患得不到君王賞識,若執意假冒新科狀元,不啻東施效顰,徒惹笑話,而且此生再也不得自由。

  朱雨生聽得心頭大駭,不想此事居然有外人知悉,裝迷糊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小可憐」雙目如雷直視朱雨生,一字字道:「真的不懂?閣下最好承認,我才有法子救你。」

  朱雨生給他看得心頭亂跳,最後垂下頭道:「此事與你有何干係?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小可憐」不想再耽擱,直言道:「你問得太多餘,我只能這麽說,假如你真去假冒狀元,將有上萬人因你而家破人亡。」

  朱雨生面色煞白,顫聲道:「怎麽會?我只想過過狀元癮,沒想要害人,真的。」

  「小可憐」面色一整,教訓道:「你年紀尚輕,下次科舉再試嫌晚麽?老實告訴你這呆頭芋,要求你假冒新科狀元一幫人,均是江湖黑道人物,行事不擇手段,你莫以為他們真會給你萬兩白銀奉養母親?明日他們即來捉令堂作人質,逼你就範,你絕對沒有選擇餘地,由他們擺佈戲弄皇上,為禍民間,濺血江湖,到時你良心能安麽?」

  朱雨生只是一介文弱書生,大驚之下身子直抖,道:「怎麽辦?怎麽辦?我絕不能害了娘親,傷害百姓。」

  突然沖到窗邊,語聲發顫的求道:「我該怎麽辦?救救我,小神仙救救我,救救我……」

  「小可憐」聽得自己又多個外號,忖道:「嘿,外號愈來愈好聽了,沖著這句『小神仙』,少爺今晚再權充散財童子吧!」

  髒兮兮的小手不知從那兒摸出三張銀票,道:「三千兩銀子你拿著,今晚立即攜令堂趁夜逃走,至京城我家客棧住下,白天拿著這三張銀票到京城最大的錢莊『龍記』存下,他們看到票上題字,每月會付你最優厚的利息,並且會派人暗中保護,閣下與令堂租棟房子安住,生活無後顧之憂,你也可以安心讀書,以待下次科舉一中成名。」

  朱雨生沒想到世上會有這樣的好人,想跪下磕頭,因「小可憐」不允而作罷。

  「雙手發顫接下銀票,月光下依稀可看到票上題著『給我最可愛的弟弟,衛紫衣』」。

  一手漂亮的瘦金體字,朱雨生大為激賞,又感到奇怪怎會有人在銀票上題字,不禁好奇打量「小可憐」,臉上污泥使人瞧不清他到底可不可愛,但美好的輪廓和頑皮精靈的大眼確有奪人的魅力。

  「小可憐」看破他心思,哼聲道:「題字的銀票非我本人使用無效,為的是怕我迷糊將它丟了或給人偷去,遭人白領,快去拿筆墨來,待我題些字你才用。」

  朱雨生取來筆墨,「小可憐」問他名姓,在衛紫衣題字旁題上「寶轉贈朱雨生」,又在下頭繪上一禎拇指大的朱雨生面部肖相。

  朱雨生收好銀票,忍不住問道:

  「令兄送你的銀票均會題上一行字麽?」

  「小可憐」不料他有此一問,笑笑道:「沒這回事。只有偶而我自覺迷糊勁力大發,才請他題字,以免受損失。」

  朱雨生瞭解的點點頭,笑道:「小哥真是個小精靈,小生這就進去收拾,小哥你……」

  「小可憐」一不待他說完,截口道:「我護送你們一程,時間不多,帶幾件替換衣裳就成。」

  朱雨生心想逃命要緊,身外之物再買即可,忙答應入內收拾包袱。

  「小可憐」倚在窗邊,沐於月光,心道:「『小可憐』、『小泥巴』、『小煞星』、『小跟屁蟲』、『小神仙』『小精靈』,再加上以前的『小鬼』、『小搗蛋』、『調皮蟲』、『西湖霸主』,一共一、二、三……,哇一共十個,我真了不起,回去說與大哥聽,他一定會罵我『鬼靈精』,嘿,總共十一個,草莽江湖,誰有這許多外號?我也該算是天下第一吧!」

  他得意不了多少,朱雨生攜著一位年約五旬的婦人出來,婦人因終年辛勞老態畢呈,見著「小可憐」說著一大堆感激的話,「小可憐」道:「伯娘先別謝我,須趁夜趕路,最好天亮前抵達京城。」

  三人出了巷子,「小可憐」雙手分拉兩人手腕道:「為了趕路我要施展武功,希望你們不要大驚小怪而呼叫。」

  朱雨生母子答應,「小可憐」提氣施展輕功,往京城方向如飛而去,雖提帶二人,速度也不可小窺。朱雨生母子更是心頭怦怦亂跳,初次嘗到「飛」的滋味及刺激,朱雨生此時極羡慕江湖人。

  通縣乃是京城緊鄰,半個時辰的飛馳,京城已在望,「小可憐」也到有點力不從心,於是放緩腳步,在他們千恩萬謝下目送他們自去。

  喘幾口大氣,「小可憐」掏懷吃了幾顆丹丸,見天色不早,又施展輕功如飛回去。

  陡地──

  有人宛若天神般擋住「小可憐」去路,容貌如電,雙眼如蛇眸盯著他。

  「小可憐」剛起步就給人攔住,很是沒好氣道:「你這尊攔路神個兒倒不小,找小節有何貴幹?」

  攔路者雙手插前胸,大剌剌道:「在老夫面前敢出口不遜,你算是第三個。」

  「小可憐」朝他上下左右打量,瞧不出有何驚人之處,道:「小爺前面那二個膽大包天的人是何方神聖?」心想還不是下三流的在自抬身價。

  攔路者姿勢不變,語氣卻變得十分冷硬:「二十年前的秦英老鬼是第一個,五年前後生小子衛紫衣是第二個。」

  「小可憐」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呵呵道:「這麽說來,閣下定是位頂頂大名的英雄,不知尊姓大名為何?」

  攔路者昂長七尺不怒自威,傲然道:「人稱黑道魔君『陰陽判』鍾不凡就是老夫。」

  「小可憐」心頭大震,嘴上卻毫不在意道:「哦,鍾不凡這名字倒不怎麽耳生,失敬,失敬。」

  原來「小可憐」在林青峰茶裡下藥,使之困睡如泥,為的是他已得知林青峰夜裡初更即出府他去,因摸不透他武功底子,不敢昧然跟蹤,唯恐泄了底,功虧一簣,因此略作手腳,由他師父前來會他。

  今夜未至初更他潛伏於林青峰臥室外小廳圓桌下,苦等個把時辰,總算如願以償得知一切計畫,但因桌巾下垂甚多,幾乎遮住他整個身子,知道鍾不凡功力深厚,不敢有異動,因此知音不知貌落個不明不白。

  此時聽他自承是鍾不凡,暗罵自己糊塗居然沒去注意敵人聲音,忖道:「大哥說的沒錯,此人相貌無特徵,除非見過幾次面,實在難以留下印象。」

  「陰陽判」鍾不凡見這小子沒將自己放在眼裡,怒道:「喂,小子報上名來,讓老夫掂掂你的斤兩,何以敢與老夫作對?」

  「小可憐」又是一驚,裝作不在意道:「小爺不懂你在說什麽?莫非小爺曾壞了你的好事?」

  「陰陽判」鍾不凡不耐煩怒叱一聲,開門見山道:「老夫不知你從何得知我們全盤計畫,居然放走最重要的主角,幸而老夫有先見之明,唯恐劣徒心軟放他逃走,因此趁夜先來捉人,不巧遇上你這位多事者攪局,如今另二位徒兒已前去捉人,也該回來了。」

  「小可憐」一聽差點沒氣炸了肺,不想自己救人計畫居然失敗。

  這時──

  突然有二顆圓圓的東西從空飛了來,在地上滾了幾滾,鍾不凡與「小可憐」看清大驚,原來是葛氏兄弟的頭顱,最令鍾不凡吃驚的是,他二人面上居然沒什麽痛苦神情,可見殺人者功力的確駭人。

  不待鍾不凡怒叫來人現身,黑暗中已走出一位全身黑色裝束,頭戴大斗笠遮面孔的怪人,正是西湖出現過的黑衣怪人,「小可憐」心道:「黑衣怪怎地也出現在這,這其中又有什麽陰謀?」

  「陰陽判」鍾不凡恢復平靜,冷冷的道:「見不得人的東西,我的二位愛徒是你所殺?」

  黑衣怪人微微點頭不語。

  「陰陽判」鍾不凡怒火填膺,指著「小可憐」道:「你與他是一夥的?你們全都是無姓無名的豬狗麽?」

  黑衣怪人又是搖頭不語,「小可憐」卻不願當豬狗,大聲道:「小爺與他毫無牽連,至於小爺名姓說與你聽也不妨,即是對閣下很無禮的前二位最最疼愛的人,你該知道了吧!」

  「陰陽判」鍾不凡瞪大了眼,似乎不大相信的道:「秦英之子,衛紫衣拜弟的秦寶寶?你怎會出現在這裡?」

  「小可憐」撇撇嘴,指著地下二顆人頭道:「要怪就怪你這二位斷頭徒兒吧,貪圖搭便車之利,又不與少爺談天,所以假睡誘他們交談,不意卻聽到這種卑陋無恥的計畫。」

  「陰陽判」鍾不凡臉色變了變,轉向黑衣怪客道:「你呢?你又是什麽路數?為什麽也知道這件事?」

  黑衣怪人低沉的聲音十分陰的冷道:「若欲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的職業是斬除妖孽!」

  黑衣怪人手握一根三尺長的竹棒,「陰陽判」鍾不凡失笑道:「憑你手中的破竹子,想斬除妖孽?嘿,小子,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黑衣怪人聲如鬼嚎,道:「閻王殿中問閻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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