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金陵俠隱 | 上頁 下頁
八三


  謝寒星道:「因為只有你會使帆,王非俠對你有私心,把這些技術只教了你一個人,只好偏勞你了」

  杜青一笑道:「原來寒雲還有這一手絕活兒?」

  謝寒星笑道:「她在七八歲時,就由王非俠帶著在江上操舟,功夫精絕了,許多有經驗的老水手都賽不過她,所以大姊才出了這個主意,叫我們自行駕舟東下!」

  謝寒雲道:「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本事,我相信杜大哥一定也很在行!」

  杜青笑道:「走江湖的人必須什麼都會,我出身在三湘,洞庭湖中也經常駕舟獨渡,不過今天我不便在外面,萬一韓莫愁派了耳目,被他們發現了總是麻煩,目前他們以為我還在大船上回金陵了,為了安全,只好偏勞小妹妹了,到了揚州,我請你上館子吃一頓紅燒獅子頭,那可是淮揚名滿天下的佳餚!」

  謝寒雲被他逗笑了,起身到艙外,扯索升帆,將快舟直放淮揚,雖然她沒有走過這條路。可是謝寒月很細心,沒有出發前,早已將水道及應行方向作了詳細的指示,所以她走起來很老練。

  謝寒星等她出艙後,才低聲道:「杜大哥,你做錯了一件事!」

  杜青淡然道:「我那件事錯了?」

  謝寒星道:「如果你要向我娘索取劍譜,便不該把小妹也帶了去,她在金陵的表現已經傷透了娘的心!」

  杜青道:「你大姊也說過相同的話,可是我認為要想成功,全靠她了!」

  謝寒星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杜青微笑道:「那天在韓家堡論劍,你也看見了,你覺得王非俠有什麼特別?」

  謝寒星一怔道:「有什麼特別?」

  杜青道:「我看出有點不對勁。王非俠是個練功夫的人,似乎不應該發胖,尤其是比劍那天,他的腰圍似乎粗得出人意外!」

  謝寒星愕然道:「不錯,給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他那天是去鬥劍,可是在動手時,他仍然穿著外衣,顯得很笨拙,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被韓莫愁殺傷了!」

  杜青道:「韓莫愁一連三次都是靠著斷腸一劍而獲勝,已經有了令尊與令兄的前車之鑒,他們對這一招應該特別警惕才是,而他仍然傷在劍下,很令人可疑!」

  謝寒星道:「你對這件事作何看法?」

  杜青道:「目前很難說:可是那天的許多跡象都使人起疑,王非俠突然粗了腰圍,已透著離奇,敗得太容易,使人費解,而令堂大人居然連家門都不進,比劍完畢後,立刻帶著棺木上揚州,更是有違常情!」

  謝寒星想想道:「大哥莫非懷疑他是詐死!」

  杜青輕歎一聲道:「老實說我是有點不相信,不過這件事關係太大,萬一所料不實,對死者就太不敬了,所以在你大姊面前,我都沒有提及!」

  謝寒星道:「那天他胸破血流,是有目所共睹,如果說他沒有死,也很難令人相信!」

  杜青道:「王非俠是個老江湖,江湖上一些唬人的門道都很精,如果弄些豬羊的腸子,預先裹束在腰間,利用對方一劍之力,把它們顯露出來,自然是很逼真的!」

  謝寒星一拍膝蓋道:「是了!那天家宴時,廚下宰了一口羊,我最喜歡吃羊腸湯,平常都會給我調治得好好的,那天我沒有參加家宴,半夜裡摸到廚房去,叫人給我熱羊腸湯,廚下說王非俠拿去了……」

  杜青眉頭一蹙道:「那就跟我的猜測很符合了……」

  謝寒星愕然道:「這個老頭兒也真是鬼計多端,居然會想出這種絕主意!」

  杜青道:「江湖中有各種千奇百怪的手法,這是一般賣藝者常用的大開膛手法,表演者一刀進去,鮮血四射,腹破腸見,居然還能慢條斯理地拿出來清理一番,又塞了回去,仿佛沒事一樣,看上去驚心動魄,實際上就是耍的這一手噱頭!」

  謝寒星道:「韓莫愁那樣一個精明的人,怎麼會被他騙過了呢?」

  杜青笑道:「韓莫愁雖然喬裝易容,也走過幾天江湖,但是對這種末流江湖賣藝手法,自然不屑一顧,所以才沒有發覺!」

  謝寒星道:「你怎麼又會看出蹊蹺呢?」

  杜青道:「我是看他中劍之後,停了一會功夫,才開始破腹流血,人體血脈運行無息,韓莫愁的劍再快,也不可能要隔那麼久才見血,所以我才覺得不太對勁!」

  謝寒星道:「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呢?」

  杜青道:「我想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勸服了令堂,止息了爭雄武林的野心,借這個機會避開人世,擺脫一切糾紛,回家去安享一個寧靜的餘年……」

  謝寒星道:「那是不可能的,娘絕不會改變,她雖然把家事交給大姊,還私底下替我作了一番安排,準備叫我執掌門戶,崛起武林,你想她怎會甘心雌伏,就此息隱呢?」

  杜青道:「那就是王非俠被令堂說服了,藉機株守家園,細研那劍笈中的招式,等時機成熟了,在淮揚另起門戶,一鳴驚人!」

  謝寒星道:「這是最可能的想法,他們可能早就計畫好了,才相繼退出,把謝家的事擱在大姊身上……」

  杜青道:「假如是第二種可能,他們不會只靠兩個人成事的,我們去淮揚王家一看就會明白了!」

  謝寒星憂慮地道:「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你去索取劍笈就更難了。娘為了獨步武林,絕不肯交給你的,即使我跟著去也沒有用,娘是看透了我沒出息,不能作她的繼承人,才把我丟在金陵……」

  杜青道:「所以我要帶寒雲一起去!」

  謝寒星仍是搖頭道:「如果娘不肯把劍笈給我,自然更不肯給三妹了!」

  杜青笑道:「你怎麼還不明白,令堂對寒雲反感雖深,王非俠對她卻情深……」

  謝寒星沉思片刻才道:「老王對三妹的確是寵愛,起先我並不知道是為什麼,直到那天與韓家比劃,娘只指定三妹一個人對老王認親,我才明白她是娘跟王非俠所生的骨肉,真沒想到娘是這樣的人……」

  她似乎對生母的不貞感到很羞慚,說話聲音很低,杜青忙勸慰她:「這倒不能怪你娘。

  令堂與王非俠定情在前,她與令尊的結合只是手段,王非俠才是她真正想嫁的人,兩個情投意合的有情人,終日相對,自然很難控制住情感……」

  謝寒星神色憤然道:「我卻不能原諒他們!爹死的時候,我已經十二歲了,他距比劍的前幾天神情異常憂慮。整天喝酒,可能就是為了得知三妹不是他骨肉的原故!」

  杜青沉默不語,他覺得在這件事上他不便參加意見;謝寒星又道:「我只是奇怪,爹死時,三妹也有八歲了,何以他從前會不知道娘與老王之間的戀情!」

  杜青道:「那也許是他們善於掩藏自己的感情……」

  謝寒星忽地眉頭一場道:「我明白了,這一定是韓莫愁告訴他的,因為那是爹第五次論劍,如果再得勝的話,韓家必須將劍笈交給我們,所以他一定要在那一場上得勝,殺死我爹,才能保有劍笈!」

  杜青問道:「令尊大人對這件事很認真嗎?」

  謝寒星道:「是的!爹對娘用情極深,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的刺激,以他的身手,韓莫愁絕非其敵……」

  杜青道:「照這樣說來,分尊大人的劍法已經到了無人能及的境界,他即使被殺死了,你們姊妹得他的傳授,也不應該比韓家差得太多呀!」

  謝寒星一歎道:「這點你就不知道了,爹的劍法另成一路,與謝家的劍法完全不同,爹雖然入贅謝家,擔任謝家的比劍代表,卻不肯將他的劍法教給謝家任何一人,即使是大姊,本來不是謝家的人,可是她跟隨爹來到我家,冠上謝家的姓氏後,爹也只叫她學謝家的劍法!」

  杜青尋思有頃道:「令尊大人此舉確是耐人尋味!」

  謝寒星道:「我曾經問過爹,可是他不肯作答,這個問題恐怕永遠也無法知道答案了!」

  杜青問道:「寒月也不知道嗎?」

  謝寒星道:「大姊是個很穩重的人,任何事都是一問三搖頭,不肯多開半句口,即使她知道,也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杜青想想才道:「寒星,有句話我不該說,可是我非告訴你不可,令尊之死如若真是為了得知令堂與王非俠的戀情而受刺激,則洩漏這機密的人不會是韓莫愁!」

  謝寒星愕然問道:「那是誰?」

  杜青道:「目前我還不能作正確的推斷……」

  謝寒星道:「既然不能作正確的推斷,又何以能斷定不是韓莫愁呢?」

  杜青道:「寒雲到了八歲,令尊都沒有發現她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則證明令堂與王非俠十分謹慎,令尊近在咫尺都無從得知,韓莫愁又從何而知?」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