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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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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青一笑道:「如此稀世奇珍,姑娘隨便送給人,的確是怪不得令尊大人要生氣了。」 芙蓉一笑道:「家父倒還沒這麼庸俗,他老人家對我把東西送人的事並沒有什麼會不得,罵我荒唐是怪我不懂事,把奇珍重寶送給一個寒士,等於是害人,如果對方不知情,拿去變賣,說不定會給人抓起來當盜賊辦。」 杜雲青吸了口氣道:「那倒是實話,所以我拿到手,竟有莫知所措之感。」 「家父當時就叫家裡的人到四城的珠寶古玩店去通知了,說如果發現有人持了那對鐲子去求售,不可困難人家,無論對方討價多少都收下來,家父再拿銀子去贖回來。」 江雲青道:「早知如此,我倒是該拿去賣了。」 芙蓉笑道:「看杜爺這一縣光景已是無須了。」 杜雲青苦笑著道:「那可是沾了邊大俠的光,前夜為朋友辦點事剛好遇上了這位邊爺,承他的情,把馬匹錯給我趕急路,現在要把馬還給他,我那身行頭總不像話,恐怕在內城門就會挨兩個嘴巴。」 芙蓉道:「內城門的門丁是否得罪了杜爺?」 杜雲青笑著搖頭:「沒有,邊兄早就吩咐了,見了還有個把我領這兒來,可是我如果還穿那套夾袍布衫,就算聲明是邊兄的朋友,也沒人相信,還以為我是偷馬的呢!不挨兩嘴巴才怪。」 芙蓉笑笑道:「那也難怪,內城都是大宅院,總得謹慎一點,不許閒雜人等進入,官人們也省點事兒!」 杜雲青又有點聽不進了,皺眉道:「衣服穿得破舊一點,未必就是壞人,善惡不是以貧富來分。」 小雲在旁邊道:「杜爺這話自然不錯;但是官人們也有道理,他們對穿長衫的斯文相公,還是很尊敬的,天王爺府評有幾位江南名上居幕作客,他們都是不修邊幅的,有位錢老先生一身穿戴,比杜爺老早那一身還破,初次進內城時,門下才問了一句,就挨了他老先生一個嘴巴,他們還是很客氣,不但沒敢還手,還一個勁兒的陪不是。」 杜雲青笑笑道:「敢甩把門老爺嘴巴的,總是有點來頭,那位總勢只是心眼兒活而且,如果他真是敬重斯文,就不會攔住錢老爺子問話了。」 小雲語為之塞,強辯道:「杜爺!衣冠楚楚之流,總不會是偷雞摸狗這輩,門上責任在身,問問也是應該的。」 杜雲青哈哈地道:「沒說不應該,只是大盜盜國,衣衫襤褸之徒,也絕對做不出禍國殃民的巨好大惡來的。」 芙蓉盯了小雲一眼,似乎怪她多嘴,然後笑道:「杜爺,盜國者之流,也不是那些門丁所能阻礙了的,他們只能管些雞狗盜之流,所以照他們的標準待人處事,也不能硬派他們的不是,何況,我說句良心話,杜爺也不是那種欺世盜名,故作態度的人士,衣服穿好一點,不但別人看著舒服,自己也愉快一點吧。」 杜雲青笑道:「那當然,我也不犯殘,放著錦衣不穿而故作描接狀,只是以前我是真窮,換不起衣服而已,現在這一身還是借來的,因為我的那一身破得不能再補了。」 小雲又笑道:「杜爺,那您回去把衣服脫下來還了人家,可不要打赤膊了。」 杜雲青哈哈大笑道:「雲姑娘說的是,當時我還沒想到這一點,好在這是明天的事,留著明天再發愁也不遲,我這個人有個好處,過得了今天,從不想明天。」 芙蓉又笑笑,看著那對五銅道:「杜爺,突然又收了回來,連我自己都難以自圓其說了,因此壯爺還是清收回去吧。」 杜雲青一皺眉,芙蓉道:「杜爺當初是作什麼準備的情形下接受的,現在還是可以照原樣處理,否則就留著玩玩,或是轉送給別人都行,絕沒有又還給找的道理。」 杜雲青一怔,好容易找到了對方,滿以為把東西還過去了,那知道她居然不肯接受。 小雲在旁看他一臉尷尬的神色,笑著說:「杜爺,您要退還給姑娘是因為它們太貴重了,對不對?」 杜雲青點點頭道:「是的,是的,實在太貴重了。」 「以咱們姑娘而言,它們算不算貴重呢?」 「蓉姑娘是金技玉葉之體,自然算不了什麼?」 「在您這位天下無雙的奇俠眼中,它們又值多少呢?」 杜雲青被堵住了嘴,感到很難開口。 而小雲也不讓他開口,搶著道:「東西本身並沒有貴踐之分,稀世寶玉,也不過頑石而且,完全是人們把它們硬分出貴賤來的。既然這些東西在姑娘換來不算貴重,在杜爺眼中,也不算個什麼,這貴重二字就說不上了,江爺要退還給我們,不是顯得太小家子氣,也大俗氣了嗎?」 杜雲青被說得臉飛紅。芙蓉笑笑道:「鬼丫頭,這番話倒是說得精僻淋漓,我正不知道如何啟齒呢。」 小雲一笑道:「姑娘那裡不曾啟齒,只是伯杜爺不高興而已,其實這也沒什麼,既然大家都不是能被庸俗富貴所能左右的人,又何必為世俗所拘泥呢?杜爺,東西您還是收回去,既然你是藏海而爭,姑娘勸您去掉個前程的話自然作罷,但是一番惜才之念還是值得珍重的,對嗎?」 杜雲青道:「是的,蓉姑娘這番知己之情杜某很感激。」 小雲笑道:「感激放在心裡才是真的,放在口中就是虛偽了,姑娘也不是為了要您感激才這樣做的,您要是珍惜姑娘的這份心,就留著作個紀念,要是認為它們能值幾個錢,不妨賣了做做並事,濟濟貧困,否則就到無人之處把它扔了碰了世行,這樣總比退還回來讓姑娘好過些。」 芙蓉忙叱道:「丫頭,你又胡說八道了。」 杜雲青卻道:「雲姑娘說的是,杜某的確太庸俗了,既然如此,杜茶就愧領了。」 他只好又收起了荷包。小雲笑道:「您就是瞧不起那些珠王,也該珍惜荷包上的繡工,挑遍京城,您找得到這麼精細的繡活兒嗎?」 杜雲青聽了忙又取出荷包一看,才注意到荷包上繡的是兩朵芙蓉花,針細而密,色澤均勻和諧,幾可亂真,不禁脫口贊道:「這是蓉姑娘的條工?」 小雲道:「女兒家貼身的東西,當然是要自己繡的,何況這花兒又是姑娘的小名,更不能讓別人做了。皇上見了這個荷包,喜 不忍釋手,姑娘都不肯給他呢。」 芙蓉皺眉道:「丫頭,你嚼什麼蛆,人家杜爺連眼都沒瞧,可見這些玩意兒根本不值一提。」 杜雲青忙道:「不,我看了幾趟,竟沒有發現這是繡上去的,姑娘針技之巧,可謂奪造化之工了。」 小雲笑說道:「不是繡的,難道還是畫上去的不成?」 杜雲青:「說良心話,以前我一直以為畫的,因為不仔細看,簡直找不出針孔線痕。」 「我們姑娘是北京第一號才女。」 「小雲你有完沒完。」美蓉看樣子有點生氣了。 小雲一伸舌頭,調皮地笑道:「姑娘嫌我在這兒多嘴多舌,我還是躲汗些,到一邊兒涼快去好了。」 說著党真向外走去。杜雲青卻頗為欣賞地看看她的背影道:「雲姑娘的口才真不錯,幾句話問得我啞口無言,可見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芙蓉的眼睫毛跳了一跳道:「杜爺是覺得我太輕狂。」 杜雲青笑道:「絕無此意,我是聽邊允說四庫全書館紀大總裁也經常被姑娘問倒,曉嵐先生一代文宗,胸藏經學,姑娘尤有過之,可以想見高明了。」 芙蓉一笑道:「那是邊老師謬贊,紀大學士才華蓋世,編四庫全書,經史子集,包羅萬象,豈是我一個弱女子及得上的。只是他性好詼諧,於正舉之外,還在著手撰子不語集,專搜齊東野語中怪力亂神之說,文筆勁練,只是內容多為荒誕不經之說,我跟他見面治社,談得最多的就是這一部書,經常被我問倒的,也是這一部書,因為有許多事他自己都無法自圓其說。」 杜雲青沒聽過這部書書,無法置曉,只好笑笑聽著。芙蓉也覺得無聊,因為這部書目前還沒有脫槁,她是因為就近之便,看過刻版的初稿,跟人談起來自然沒多大意思。 相對默然片刻才問道:「杜爺還在玄真觀落腳?」 杜雲青道:「我是藉養病之便,在那兒擺個測字攤聊以度日,並不打算就那個樣子混一輩子的,前兩天管了一樁閒事,又跟江湖人結了怨,看來是清閒不下了。」 芙蓉很關心地道:「杜爺是什麼病?」 「江湖人還會有什麼病,多半是跟人拼鬥時,耗力過度,積累下來的內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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