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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杜雲青道:「是的,而且徐兄下手的又像是些為富不仁以及江湖上強取豪奪的不肖之徒。」

  芙蓉道:「徐大俠的俠譽我是久聞了,也十分欽佩,卻不知道是徐大掌櫃。」

  杜雲青道:「徐兄在各地首邑大府,設了好幾所安老院、育嬰堂,收容那些孤苦無依的老弱婦孺,我說他家裡食指浩繁,就是指此而言,最近他的負擔又加重了幾倍,則是福康安造成的,他西征時,為了急於競功,防止亂軍竄逃,揮揮圍剿,火焚了幾十處村落,造成了幾萬人無家可歸,流離失所,那些人既未參加作亂,全是安份的良民,卻受到了池魚之殃,一將功成萬骨枯,倒還可能原諒,因為這是免不了的,但兵過萬戶空,功成民啼,朝廷不聞不問,我們卻不能也不聞問。」

  芙蓉低下頭:「這……我們一點都不知道,我相信連朝廷也不知道。」

  杜雲青道:「知道了也不會管的,最多一道旨意,著令地方州縣設法賑濟,那些州縣,在供輸福貝子的軍需時已經民窮財盡,那裡還有餘力照管這些,徐兄已經設法募集一些糧食去賑濟他們了,但那不是長久之計,重要的是幫助那些人回去重建家園,所以他請我幫忙,冒了屠長虹的名字,劫了那些珠寶,最後把賬算在福貝子頭上,並不為過,這原來是他要付出來的。」

  芙蓉道:「錢經這個地方花是應該的,只是要福康安認項卻不太合理。」

  徐明道:「蓉姑娘,福康安班師回朝,獻首表功,說戰利所獲的金銀,數達億萬,因此才獲得特別榮寵,征西的官軍,人人都像是發了筆財似的,這些錢,就不定就有那數萬安民的血汗所積在內,他要是個真正愛民的好官兵,就該把擄獲的財富留下一部分,以作為正當良民因戰爭的損失補償,他不但沒這麼做,為了邀功,居然還搜刮那些良民的血汗,也歸入戰利之列。」

  芙蓉沉默片刻才一彎腰道:「對不起徐大俠,我的確不知道,我為那些事向你道歉。」

  徐明道:「不敢當,那與你無關,更不是你的錯。」

  芙蓉道:「我是為自己的疏忽道歉,這些情形,我一無所聞,沒有能規告朝廷,予以彌補,這是我的錯,征戰之時,朝延有密探派在那邊,調查戰績,來作為戰報虛實的查證,那原是家父的職司,我也參予了,但我們竟然沒大往這一層上去想,我的確該道歉的,同時也為徐大俠所做的一切致最大的敬意。」

  徐明笑道:那倒不敢當,只希望蓉姑娘對徐某的身份多加保密,使徐某能繼續混下去就行了。」

  芙蓉道:「那當然,而且我還會盡一切的力量,來協助徐大俠完成俠舉,這件事我已經瞭解了,也就能應付了。」

  杜雲青道:「芙蓉,這跟你也有關係嗎?」

  芙蓉道:「本來是沒關係的,可是和坤拿了金庫被劫的證據與奏章,去找福康安索賠,福康安沒等到屠長虹,以為是我派人把屠長虹暗算了,吞下了那筆錢來打擊他,他還威肋說如果我不把藏金交出來,他就要正面跟我衝突開火一鬥了。」

  杜雲青道:「他有這麼大的膽子嗎?」

  芙蓉一歎道:「他不甘心遭受損失,很可能會蠻幹的,再加上禮親王眼紅我掌權,可能會支持他。因此我必須把事實弄清楚。」

  「現在對你有困難嗎?」

  「只要屠長虹確已身死,我是不怕他的,因為他沒有任何證據,而和坤卻掌握了他的證據,不過老和也很可惡,他是怕屠長虹真的陷在我手裡,揭穿了藏金被劫是以珠寶為代的事,居然跟福康安聯合起來對我施壓力。」

  杜雲青想想道:「和坤擔心的不是這個,他恐怕是跟福康安有了妥協,趁這個機會聯合起來對付你。」

  芙蓉道:「老和跟他會有什麼妥協?」

  杜雲青一笑道:「福康安答應以後不跟他搗蛋,這個條件已經很優厚了,如果禮親王再加入一份,那就更可能了,一流宗裡的另一大支派,不正是由禮親王的親信白東嶽所率的密探嗎?把你擠下去對他們都有好處。」

  芙蓉臉色一變道:「杜爺,您怎麼知道的?」

  杜雲青道:「王行周私下告訴我的,禮王跟和府關係很密切,白東嶽的妻子白素貞在和府當總護衛,他們根本就是聲氣相通,休戚相關的。」

  芙蓉臉色一沉道:「和坤的算盤打得太如意了,他以為跟福康安妥協了,但是他該想到我也一樣可以扯他後腿的。」

  杜雲青笑道:「福康安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你卻做不到,他可以派人去劫和坤的珠寶,你做到嗎?」

  芙蓉一笑道:「為什麼不行,我一樣有人手的,和坤的珠寶被劫,這不是第一次,並不是每次都是屠長虹幹的,有兩次就是我派人下的手。」

  杜雲青不禁一怔道:「什麼,你也派人下過手?」

  芙蓉道:「是的,禁止和坤私藏國寶,本就是侍衛營職責的一部份,皇上自己都知道而默許的。」

  ▼第二十三章

  這個內情使得杜雲青與徐明都吃了一驚!杜雲青道:「芙蓉,這是怎麼一回事?」

  芙蓉一歎道:「當今皇上是個很有作為的皇帝,不僅精于武事,對藝文也很有研究,宮中有幾位供奉是鑒定古物的權威,舉凡歷代的古典文物,皇上都很關心,而對前代名家宗匠的傑作,國庫收藏更豐,這些東西如散之民家,很可能會因為不善保管或不明其價值而加損毀,那是很大的損失,所以設法收藏入宮,加以鑒定後,妥善保管,大學士紀昀主持四庫全書的編纂,很多取材就是取自宮中的版本,才能詳盡無闕。而四庫全書館的編修,有很多是負責整理那些古版本以及鑒定名師宗匠的真跡。」

  杜雲青道:「保存固有文化,這是很有價值的工作,為什麼不明令行之呢?」

  芙蓉道:「古物無價,明令做自民間,勢必又要鬧出很多冤獄,州縣督撫,如果稟承旨意,假公濟私,更不知要招致多少民怨,所以聖上只能以私行而行之,沒有明令徽召,朝廷的召令不能輕發的,如若有人家藏前代有價值的古物或名人真跡獻之朝廷,聖上還是會加以重賞,去年江南有個士紳獻了一副右軍真跡,聖上賜銀五萬兩一個同進土的出身,不過民間不肯呈獻,朝廷也不勉強,以免巧取豪奪。」

  杜雲青道:「這個做法還不失為一個好皇帝。」

  芙蓉道:「和坤任鑾儀衛的時候,就知道了聖上之所喜,他神通廣大,弄了不少的珍品真跡以博寵,只要他不是豪奪而來,聖上也就不加理會了。」

  杜雲青道:「可是他後來就留為己有了。」

  芙蓉一笑道:「是的,這老兒總算有眼的,經手的東西一多,他自己也為此著迷了,好東西到了他的手中就捨不得呈出來了,聖上是知道的,卻不去點破他。」

  「為什麼呢?」

  「因為他是私下搜藏,總還不敢做得太過份,重幣厚賂,甚至於有賣官求爵以求致,聖上也故意裝糊塗,東西弄了下來,放在他的家裡,跟放在國庫中是同樣的安全,因此對他私設護衛的事,也是眼開眼閉,他能對這些古物保管周密盡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不讓他偷運到別處私藏起來,以免流失,因此他要把東西運走,就由侍衛營出頭劫了下來。」杜雲青苦笑道:「難怪他的鏢出到那麼高的護費,而且還不負賠償之責,結果還是沒人報聖上,知道裡面沒有什麼具有歷史價值的國寶,也沒有放歸國庫的價值,那知道福康安為了要打擊我,想把杜爺逐出京師,才玩了那一手,東西到了徐大俠手中,而且是用來賑濟征西遭受兵災的百姓,自然是應該的,東西脫手了沒有?」

  徐明道:「大部分都脫手了。」芙蓉笑道:「那就好,如果不易脫手,可以送到家父那兒,我們以高價承購,也算是為朝廷盡點心,至於和坤,我還是要設法整他的,他居然挪用準備存金,而且還借機會賺了一筆,非要他吐出來不可。」杜雲青道:「芙蓉,依我看就算了,既然你也認為徐兄所作的這件事是正當,理應由朝廷負擔,那麼無論動用哪筆錢都是一樣的,你不如坐山觀虎鬥,由著和坤跟福康安私下解決去。」「和坤把奏報留中不發,跟福康安辦交涉,要他認帳,福康安卻來個相應不理,因為名義上屠長虹還是歸我管轄,總不能說沒有責任。」杜雲青道:「你打算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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