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下江南(9)_蹄風

九

　　和尚窮醉眼模糊，一看村口那邊，果然有人持棒追來，忙的跟著老道發足奔跑，其實來的是個夜間到田裡捕捉青蛙的，和尚給老道一嚇，精神便受了催眠，跟著他一口氣跑了十餘里。才停下來，金羅漢心裡暗笑，一拍和尚窮的肩頭道：「大師這番給我賺倒了，剛才來的不是那店主昵。」和尚窮給夜風一吹，酒氣頓醒，答道：「橫豎你不想我睡覺，跑一趟也是好的，如今我酒醒了，再睡不著，不如踏月夜行，賞玩山色。」

　　這時微月實上，二人已走進了荒山穹穀，滿目蒼莽，惟見茺煙蔓草。和尚窮興致大發，對金羅漢道：「我二人可惜沒有兒孫，也沒收得個徒兒，否則叫他們攜琴沽酒，也是人生賞心樂事？」金羅漢道：「大師還提及則個？前些時我們約過交換徒兒，三年之後，看誰的徒兒本領練得好，到如今，這主意已是煙消雲散了。」說了歎息一聲。

　　老道一句話，又惹起和尚窮的一番心事，想起當日醉後和金羅漢計議盜取密勒池藏著的真經，給莫臥兒的在樓外竊聽，這少林女弟子，臨行時大叫五年之後再來報仇。如今莫臥兒隨大師哥巴哈羅一去不返，說不定五年之後，真的會來找自己。當下借著幾分酒意，對金羅漢道：「我們一僧一道，難得結了外方之緣，當日說過之事，豈能不幹。」金羅漢喜道：「大師還未忘偷取那本龍猛九轉真經嗎？」和尚窮高聲道：「要三年教出一個弟子，沒有這本能夠脫眙換骨的真經，如何得成？」

　　金羅漢喜出望外，挽著和尚窮的臂道：「大師如有勇氣前往密勒池，貧道定必跟你在一起。」和尚窮道：「我不是沒勇氣，而是想不出一個盜取的方法呢。」金羅漢道：「想當日，我們在西安『酒留人』樓頭賣醉，計議怎樣盜取龍猛真經，那時大師不是想出先把神鷹蠻奴盜出，然後教這靈禽依計行事，這主意你忘記了嗎？」

　　和尚窮攢眉道：「此計雖好，可惜給奠臥兒竊聽去了，這妮子詭計多端，她一定先我二人一著，那頭神鷹蠻奴，如今怕已落在她的手裡了。」金羅漢嗒然若喪，許久才道：「難道除此計外，再沒別的方法可想？」和尚窮道：「就是一時想不到再好的方法，你曉到密宗上苑裡，全是有道行的高僧，若非想出絕妙的計兒，怕瞞不過他的的觸覺呢。」

　　二人一邊走，一邊說，不覺走進了穹穀之中，但見林木參天，草深沒徑，這時朦朧月色，掛在天邊，夜梟不時叫出兩三聲，使人毛髮生寒，愈顯得景色可怖。正走之間，忽覺草裡簌簌一響，鑽出幾條眼鏡蛇，嗅著二人的氣息，蛇頭仰起，昂首吐舌，就要撲過來，金羅漢把塵拂一揚，說道：「小東西，我沒犯你，卻來阻路！」就要掃下去。和尚攔著他的手道：不要傷生，讓我來攆它走！」張口一噴，一陣涎沫唾出。那幾條毒蛇給口涎觸到，當堂軟癱下去，臥在草裡不動。

　　金羅漢笑道：「大師口涎比得一硫磺，捕蛇的人學到你這手功夫，卻不愁沒飯吃哩。」二人再向前走，忘了遠近，山巒愈來愈陡，忽聽遠處咳的叫出一聲，非常淩厲。金羅漢道：「那是鬼哭嗎？」和尚窮道：「我們一僧一道在此，山鬼那敢走出，料是黃狼野獸，捕得東西裹腹。」

　　說話之間，前面又是一聲悲啼，出自崖下。這裡岩石嶙峋，二人走到懸崖一望，只見野樹葉中起了波動，微微聽到嗤嗤響聲。金羅漢道：「那是蛇兒吐舌，難道有毒蛇竄出。」說還未了，和尚窮向崖下一指道：「你瞧！那邊有一團東西，似是一頭黃鼠狼。」月色暗淡之下，二人定眼看時，原來樹枝上一頭金絲小猴兒，給一條火紅的東西纏著了。那是一頭金毛定風猴，身軀只有拳頭大小，川邊土人叫它作拳猴，又叫定風猴，產在西康邊境，和熊貓同是稀有的小動物。拳猴只吃野果，縱跳敏捷，能知風雨，是靈猿的一類。

　　金羅漢叫出一聲道：「那東西給赤練蛇纏著了，剛才是它悲聲喊救哩。」定風猴見有人來，閃動一雙哀求的目光，它的兩條小臂膀幸沒給纏著，便不停地合著雙掌，向二人作揖。和尚窮道：「這東西很是可憐，我們若不救它，就要喪在赤練蛇毒齒之下了。」說了伸出手掌向岩石一拍，一撮沙礫散落他的掌裡。和尚窮扣著兩指，在掌心連彈幾下，剛才赤練蛇閃閃發出青光的眼，當堂失掉了光影，原來給沙礫射盲了。

　　和尚窮又是一彈，赤練蛇吐出開著叉的舌頭即時掉落，大概痛的難抵，纏繞著小猴兒的蛇身，跟著蜿蜒地一挺，活的一響竄起了，那頭金絲小猴兒一刹兒脫開纏縛，立刻扳著樹枝，一個跟鬥翻到和尚窮面前，雙膝跪地，合十作揖。和尚窮笑道：「瞧不出你是個畜類，也知道誰人救你。」於是用腳輕輕一挑，喊道：「今夜遇到貧僧，也是你的造化，回家去吧！」那知金絲猴兒抱著和尚窮一雙沾滿泥污的腳，嗽啾地叫著，像是不肯走，看的金羅漢也驚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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