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蹄風 > 龍虎下江南 | 上頁 下頁 |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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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和尚窮在殿上打坐,心裡忐忑不甯,金羅漢也是十分焦急,不知小靈兒能否得手。還幸壇上的聽松濤尊者寂然不動,枯坐如死。外面一陣風聲,以為小靈兒回來了,展起夜視一望,卻又不見影子,才知自己神經過敏。約過了半個更次,忽覺有人在他股下輕輕一搔,倒把他嚇的跳起。暗地伸手一摸,觸到綿軟的金絲毛,才知是小靈兒回來了,一時喜的沒法形容,但又怕給身旁隔著柱子的神尼瞧見,連忙拿衣袖掩蓋,小靈兒立刻路進他的袖子裡。 和尚窮暗念「阿彌陀佛!」壯著自己的膽,正想伸手衣袖一探,看看小靈兒有沒有把真經盜來。剛一低頭,便覺有物觸進自己眼,卻是一卷東西,才知小靈兒把經書卷著遁出來,這一喜非同小可,他一手接過,藏在另一邊袖裡,屏息不動,卻向金羅漢點頭,老道知已得手,正在心花怒放。 忽聽尊者入定中嚷道:「來了來了!真好真好!」和尚窮驚的冒出一點汗。沙哈洛給他一嚷,便道:「師兄說什麼來了?」聽松濤尊者答道:「如來如來,貧僧入定中晤見如來,所以說來了。」沙哈洛道:「原來如明心見性,見性就是見著如來。」聽松濤答道:「女菩薩答的好,我們再入定去吧!」二人又複閉目不言。和尚窮乘時偷偷打開龍猛真經,展起夜視功夫,見經裡寫的全是梵文,心想:金老道大概也念得梵文的,我且看過幾遍,記熟之後,才給他默記吧。於是運用本能,黑暗中僅憑天階射進一點微光,展開細閱;經裡全是練功口訣,共是一〇八則。和尚窮便用衣袖掩著經文,一則一則的默誦下去。 斗轉參橫,和尚窮看了一個時辰,已把一本龍猛真經記誦了大半。金羅漢在後,漸漸心急,怕和尚窮不讓他看,便不時運起丹田,噴出內氣,吹向和尚窮的項背。和尚窮心知老道疑心自己獨佔,便把經書掩上,放在地面,潛發掌勁,把經書推到老道那邊。他和老道坐處,相距還只三四尺,那本經書在地上漸漸移動。這刹兒,聽松濤又嚷道:「走了走!」二人都吃一驚。沙哈洛張目道:「那個走了?」聽松濤道:「來如在我心中走了。時候不早,待我燃著琉璃,再坐一刻,天要亮了。」金羅漢聽見不是說他,不覺暗籲一口氣,忙的運勁掌心,對著經書一吸,那本經便飛進他的衣袖裡。和尚窮也捏去一把汗。 聽松濤起來,燃著琉璃燈,燒上一爐檀香,複回壇上坐下。便道:「各位打坐半宵,如今都可憩息片刻,等待天明。」說罷豎起一足,枕膝而眠。沙哈洛依然合目盤坐。金羅漢見是時機,忙的打開經卷,借著燈光,草草閱了一遍。再從和尚窮折了書頁之處,默記下去,約過半個時辰,也都記熟了。便向和尚窮打個手勢,把一本真經送回給他的手裡。 外面鐘聲三響,清澈悠揚,這是五更已過,僧人起床的鐘聲,一會第二次響動,便開始做早課。和尚窮在密勒池數年,自然曉到這些規矩,暗念還有半個時辰,天便亮了,必須趕快把真經送回藏經樓去,若再延遲,恐怕會給人發覺。立刻把經折成一卷,塞在小靈兒的手裡,一看聽松濤正微微發出鼾聲,知已入睡。便輕輕一拍小靈兒,那東西又從袖裡縱出,箭一般的出了殿堂。金羅漢望著它的小背影,一幌便杳,也暗喜和尚窮教的它如此懂性,這番盜取龍猛真經,若沒這小猴兒幫助,在聽松濤整夜監視之下,又如何能夠下手? 玄空三藏是夜請聽松濤前來說偈終宵,無非存心臨視著二人。但君子可欺以其方,和尚窮帶著小靈猿前來盜經,自是出乎玄空的意外。至於聽松濤說的偈言,又似知道二人的行動,佛門有許多微妙的靈感,這位高僧是否有前知之術?抑是說話不謀而合,那就只有聽松濤自己曉得,恕作書人無從猜測了。 閑言小敘。這時密勒池髙山之上,曙光迷蒙,東方剛現出魚肚白色。那定風猴小靈兒,挾著一本經書,翮到藏經閣上,從蓮花拱托的空隙鑽進,躍到藏經架頂,輕輕揭開鐵匣,把一本真經放回鐵匣裡,又把撕下的封皮,用些口涎貼上。剛好幹妥,微微聽到有點聲息,以為有人進閣來了,連忙一個跟鬥翻到桁角,在洞隙探頭出外,望過沒甚動靜,才躍出半身,雙臂攀著瓦簷,正想竄身上瓦。那知雙眼一望,瓦上一團巨大的黑影正蹲身等著,見它躍出,早已張開利爪。 那東西的爪已比得上它的一條臂膀。小靈兒不覺大驚,細看卻是一頭金眼大鷹,要竄走時,那來得及,那金眼神鷹五爪一攫早把它全身抓著,巨翼一張,似是天上烏雲。小靈兒吱吱地驚叫一聲,那鷹子已是呼的展翼飛起。小靈兒全身像是騰雲駕霧,俯視剛才的藏經閣,愈來愈小,才知自己已在上空。耳畔呼呼風響,白雲迎面飛來,下面的東西再瞧不到了。這小猿猴有生以來,那曾置身半空的,不禁驚的暈過去了。 這時候,和尚窮金羅漢二人,還未知小靈兒已出了事。等了許久,不見歸來,心裡暗暗焦急。壇上的聽松濤尊者已是謦欬一聲,張目道:「天快亮了,各位枯坐終宵,也該起來了,請到後邊盥洗,掌院也叫人備茶,一會兒大家到方丈室去吧!」說罷振衣而起。室外已透進微光。神尼忙起座道:「昨宵打坐,得聆妙諦,不覺天明,今後不知何時,再有機緣,拜聆偈語。」聽松濤道:「聚散不常,豈能逆料,靜中有動,惟有己知。」這幾句話入到和尚窮金羅漢的耳裡,好像是說他們。還幸聽松濤再沒說別的,一聲「請便!」已走進角門去了。 只見外邊來了掌門童子清風,道過早安後,獻上面巾,請三人到院裡盥洗。金羅漢等沙哈洛進了更衣室,偷看和尚窮,見他額上流汗,知道也是一般惶急。回頭看看室裡沒人,便低聲道:「大師,你看小靈兒失手了嗎?」和尚窮道:「我心緒仿如亂麻,剛才袖裡起了一課,也不得准,小靈兒如果遇事,一會便當知曉。」金羅漢驚道:「大師是說小東西給人捉去了?那麼,如果一會玄空問到,如何回答?」 和尚窮道:「事到如今,我們惟有推說不知,好在那是一頭小畜牲,不會說話,倘若真經已放回鐵庫裡去,那就更不打緊,道長切勿露出驚惶之色,啟人生疑。」金羅漢應了一聲,匆匆盥洗。清風已待在室外,見二人出來,便說掌院在方丈室裡,備茶相請。 沙哈洛也更衣出來了,三人隨著清風,一起到了閣上。這處清靜非常,屏門全是紫檀木雕飾,四邊壁畫,地面鋪上厚厚的西藏毯子。只見玄空站在靜室門外,合十相迎。和尚窮上前問過安,瞧見玄空今天面色融和,方覺心安。大家入到室裡,只見明窗淨几,窗處幾株菩提樹,對著碧綠池水,令人心曠神怡。沙哈洛贊道:「這裡不愧是天池勝地,敝寺的三音池,也無此風景。」玄空笑道:「女菩薩掌教塞外,蒙古人稱作陽光女神,此間雖好風景,女菩薩也不能長留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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