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蹄風 > 龍虎下江南 | 上頁 下頁
七七


  正在朦朧欲睡,驀地給人打了一巴掌,正中臉上,耳朵嗡的一聲。這一巴掌打的他火星迸冒,哎唷地跳起來。定眼一望,頭腦還是昏昏沉沉地,仿佛看到面前站著一個女子,怒目相向。見他掩著面,便用鼻子哼出一聲道:「小野種,瞧姑娘是誰,這一巴掌不過教訓你一下,使你以後不敢目中無人。」那女子原來是甘碧,剛才她和莫臥兒分別,想起受了燕山摑她一巴掌,如何捺得住氣。甘碧性子刁蠻,不甘受辱,當下暗裡跟蹤著莫臥兒,見她不是向金川河岸走去,便轉回原路,一路尋來,果然瞧見燕山倚身樹下,一時眼裡冒火,便狠狠的一巴掌打去。

  燕山一定神,已看出是甘碧,當堂惡的像一頭小虎,大叫一聲:「你這賊婆娘,幹麼把我暗算?」不由分說,身形猛撲,排山掌跟著打出。甘碧以為他小小年紀,沒有莫臥兒跟在身旁,料不敢向自己還手。那知燕山是個初生之犢,掌影已是呼的劈到,忙的一掌硬接,有意教他吃點頭,內勁一滲,貼著來掌使勁摔開。誰料燕山自服過玉液金髓丹後,身輕似燕,甘碧出力一送,他的身軀全不受力,輕若飛絮,幌了幌便雙足著地,嚓的拉出佩劍在手,掃出一記「錢塘潮湧」,劍波滾滾地貼地卷出。到這時候,甘碧才知這孩子不好招惹,連忙斜縱出外,一邊拔劍回擋,鏘的一聲把他震開。叱道:「你憑什麼本領敢和我交手,再不滾開,勿怪我劍下無情。」

  燕山像沒有聽見一般,劍影一彎,又是欺身剁到。甘碧已是光火,展起回風劍路,嗤嗤幾下,穿梭般把燕山的劍震的搖搖擺擺,步法穩定不來。他的內勁究竟抵不住甘碧,再經三兩回合,甘碧已看到了他的出手,起初幾招雖然似模似樣,但究竟武學根基還淺,一經使出絕招,他便露出破綻,門戶洞開。當下虛幌一招,誘他發劍刺來,甘碧腳下一踩,擒拿手如電攫出,一下子把燕山的肩頭抓著,借力一拖,燕山全身打了個轉,直僕河灘之上,一塊臉沒進泥淖裡,待要爬起,甘碧早已飛身一到來,一腳把他踏著,冷笑道:「小賊種,知道姑娘的手段沒有!」

  小孩子那肯屈服,大叫:「賊婆娘,你只敢欺負我,若果師姊知道,她定然不肯干休,難道你敢殺我麼?」口裡亂叫,卻使勁把腰一挺,想摔倒甘碧。甘碧給他罵的冒火,腳下一壓,燕山反陷進地下,手足沒在泥沼裡,像一隻青蛙;要叫駡時,連口鼻都給泥潺糊蓋了,喘氣不得,只叫出:「唔……唔……」的呻吟聲。甘碧哈哈地笑道:「好一隻大青蛙啊!」

  這刹那,樹後站著一個人,瞧著甘碧把燕山欺負,喊道:「啊呀!你怎麼欺負一個孩子。」甘碧回頭一望,只見一個黑面婦人站在坡上,手持竹杖,年經已在五十開外,雙目閃爍,知道有點來歷。便道:「大娘不要管,這孩子非教訓一頓不可。」那婦人道:「這是什麼道理,快放他起來!」甘碧怒道:「你是誰?快走路吧!不要惹起姑娘的性子。」

  黑面婦人袖子一揚,一霎兒飛出一頭綠毛紅嘴的鸚哥兒,在上空一盤,便向甘碧啄去。婦人道:「你放他不放!」甘碧一劍迎風剁出,那鸚哥翼子一斂,在劍下溜過,疾向她的手背啄下。動作靈敏乖巧,回翔閃避,令到甘碧無從防禦。一刹兒痛的她連劍也丟掉,縱身躍開,捧著手一看,還幸沒有受傷,只留著啄痕,可是五個指頭兒已是一片麻木,活動不得。心裡不覺驚駭起來,這鸚鵡竟然懂得啄自己的陽池穴,這穴道是五指活動的神經,一經點中,五指便僵直不能屈曲。要十二個時辰之後才再活動。

  燕山的頭從泥淖冒出,滿身都是泥漿,活像一條泥鰍。爬起一望,才知救他的是個黑面的怪婦人,便道:「阿嬸,她好不講理。」怪婦人應道:「小哥兒不要害怕,快到河裡洗去泥污,再來見我。」向空一招手,鸚哥兒立刻飛回她的衣袖去了。甘碧怒氣上沖,瞧見她的劍落在身旁,左手一抓,飛身向黑面婦人刺去,喝道:「黑賊婆!我沒侵犯到你,憑什麼叫鳥兒啄我的脈穴?」

  怪婦人幌身避過她的一劍,冷笑道:「好丫頭,你爹甘鳳池在日,還畏懼我幾分,剛才我不過略施懲戒,誰叫你欺負這孩子!」甘碧沒等她說罷,第二劍又追風剁出。這一手回風劍路學自呂四娘,兩道光影穿梭般點戳。怪婦人在暮色當中,突把竹杖一拋,雙掌推出,甘碧的劍給掌風蕩開,沒法接近。

  就在這時,婦人的臉由黑轉紅,由紅轉青。一隻掌在甘碧眼前飛轉,如蝙蝠加翔,甘碧打出劍路,漸漸失了控制,左飄右蕩,不覺好生納罕,細心一看,才知婦人雙掌發出暗勁,一邊推出,一邊吸攝,因此打出劍路,失卻準線,不由得暗吃一驚,心想:呂四娘生前常常教導自己,如果遇到奇門左道的人,未知來歷,應該退避。想了便道:「你這黑面神是誰,留個名字來。」怪婦格格地笑道:「你要知道老身名字,還是問了因這賊禿吧!」甘碧縱身便起,叫道:「今天領教了,後會有期!」就在樹上再度沖起,一忽兒已逃開金川河岸。

  那怪婦人也不追趕,喃喃地道:「饒你這丫頭吧!獨臂尼往日一手回風劍法,你無非學得一半便了,竟敢在老身跟前賣弄,忒是好膽子。」燕山剛才見怪婦人的面,不時變色,如今依舊黑黝黝地,便上前道:「謝謝阿嬸,晚輩名叫燕山,敢問阿嬸貴姓?」那婦人道:「小哥兒說話也知大禮,你不敢問老身名字,讓我告訴給你吧。老身是崆峒山陰陽道姑,因日久在陰陽洞裡修煉,洞底是個天然火井,日久給煤煙薰的皮膚漆黑,山上道友都笑老身是黑面神。」

  燕山不覺詫道:「原來是老仙姑,多有失敬哩,說起來我師傅金羅漢,不是和老仙姑同門嗎?」那婦人笑道:「小哥兒,不要說的太遠哪,你師傅五十年前任崆峒掌山,名叫蒼耳子,那時老身還是個小丫頭,我師傅七煞道婆和金羅漢鬥氣,大家鬥了三天三夜,終於劃了山南山北,各不侵犯,所以和山上道士從就不通音問,我這番下山,來金川拜見我的舅舅,他是武林裡頂尖兒的人物,今天他外出未返,老身出來河岸溜達,想不到碰著你,也是緣法吧。」

  燕山問道:「老仙姑的舅舅是誰啊?」陰陽婆答道:「小哥兒若想見識一下,如今可跟我一起走。」燕山暗念:這道姑雖然貌醜,但看來不會對我加害的。便道:「你的舅舅在那裡居住啊?」陰陽婆道:「前面山麓,離此不遠了,他還預備好烤鹿肉和熟鵝兒等我吃呢。」燕山腹中早已雷鳴,聽見有好東西吃,喜道:「謝謝老仙姑,我吃畢要走了,你不會把我留著嗎?」陰陽婆笑道:「我留你幹麼呢?跟我來吧!」

  原來陰陽道姑的舅舅就是碧琅釣叟葛木合,這次一同來到大金川,同行的還有葛珠麗、和珅等一行,他們探悉了因沒有到金川城,便派陰陽道姑暗裡釘梢。這陰陽婆練得幾種奇門道術,穿上一襲隱身衣,衣上塗有閃光,可把別人視線迷眩。另一種就是迷魂術,當日科學尚未昌明,其實就是現代的催眠術,能在施術中替人治病,或是暗中指使去幹一件勾當,那人受了驅使,自己還是不覺。不久陰陽婆已探得了因匿居八臘廟,正召集一班武林人舉行呂四娘死後周年祭。碧琅釣叟想出一條毒計,想假手飛鳳把了因除掉,借刀殺人,好實行他們效力滿清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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