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新傳(85)_蹄風

八五

　　老叟答道：「不錯，青梅湯每盞賣一文錢，可是坐下石凳子來喝便要每盞收五文錢，難道你覺得不值嗎？」

　　甘鳳池怒道：「那石桌子椅子都不是你設下來的，那得藉此多收茶錢？我不值得給。」

　　老叟也白著眼回道：「大爺，如果你覺得不值，為什麼又坐下來？現在就要給我每盞五文錢了。」

　　甘鳳池真是好氣，美娘見遊人圍觀，有點不好意思，便教他照付了。

　　甘風池覺得那老叟可惡，拿著八個銅錢隔遠一丟，叮叮噹當打向那一迭茶碗。

　　面上那迭碗子一共是十來個，銅錢丟在碗底一直穿進，直貫到最下的一個碗子。甘鳳池這一手是「銅錢貫壁的」內功，打出來的勁度全在銅錢身上，是上乘的內家功夫。

　　老叟這時呵呵大笑起來，對著遊人道：「各位鄉親，今天老夫激得甘大爺施出一手功夫來給你們看呢，真是上乘好內功，杭州城沒有第二個做得到的。」

　　說話間，他伸開手掌蓋在那迭茶碗上，聽到骨碌骨碌的響聲，八個銅錢從那碗底吸上來，都落到老叟的掌裡。

　　老叟握著拳當眾人面前一放，八個銅錢已像元寶一般的捲曲了。

　　甘鳳池曉得老叟也是同道中人，剛才特要相試，想上前拜問姓名，又見遊人愈聚愈多，只得偕同美娘回家。

　　第二朝一早，他跑到六和橋畔找那老叟時，已不見設檔了，從此也沒再見這個賣茶老叟的面，不知他是什麼人。

　　但甘鳳池以後便有著一個教訓，知道強中還有強中手，不敢隨處顯露本領。

　　不過世間每每欲免生事時，麻煩遍要找到你身上來的。

　　甘鳳池自那天六和橋賣弄過「銅錢貫壁」，便惹起了一個人的注意。

　　這人是杭城世家，姓黃單名一個彤字，祖上靠絲業起家，是蘇杭首屈一指的富戶。

　　黃彤恃著偌大的一份家業，不向功名路上走，只愛結交一些江湖人物，好的歹的一律收留，家裡整天聚著一班幫閒，踢氣球，舞槍棒。

　　每凡聽到有走江湖的人物過境，便派家人前去相請，奉送盤纏，打上交道，人家便給他一個小春申的美名。

　　這年頭已給不少江湖上混飯吃的人騙上了，他的門客當中，雖是良莠不齊，其中也有幾個是武林裡有幾路功夫的漢子，只因年紀老了，沒本事出來混，便到黃彤的莊上做個清客。

　　見到黃彤著實不成樣子，便日夕相勸，要他自己練好了武藝子，以後便分辨得誰個有本事，不會胡亂的把一窩子騙飯吃的東西收留，落得外人恥笑。

　　黃彤自此果然修心養性，苦練了幾年武技，他是有些根底的，那幾個老拳師又給他聘一些武技名手，日夕指點，因此已漸升堂入室，尋常三數十人也沒近得他的身旁。

　　他最擅一路無影腳，是福建一個鏢師傳他的絕技，打出時快如電掣，別人不易看得他出腳的姿勢。

　　黃彤武技雖然進步，但好大喜功的本色還沒改，他門下的幫閒都愛奉承他，說他是蘇杭兩地數一數二的漢子；本地有好些武林名手，像金錩、柳無涯、單思南等人，知道黃彤不過是個紈褲子弟，由他自己去說什麼，也不屑去和他計較。

　　黃彤因此便以為沒人敢來惹他，更使他自高自大。

　　這次他聽見甘鳳池在六和橋畔和賣茶叟互鬥內功，心裡便有點不相信。

　　第二天他派了幾個門客，帶同護院武師，駕馬車來到六和橋畔，要把賣茶叟接到莊裡來，當面表演絕技，他打算和老叟交一趟手，然後才結交做武林朋友。

　　那知一連幾天都找老叟不到，便問他的門下客，甘鳳池是個什麼來頭的人。

　　門客報說，姓甘的是魚殼大俠的女婿，上過嵩山學技。

　　小春申黃彤更是不相信，他曉得朝元僧多年前已不收門徒，那姓甘的分明是騙人的，這樣料想本領也是虛有其名，決意要請甘鳳池到來當面一試。

　　門客裡幾個薄有名氣的教師，都勸他不要輕視，因為單是陳四的本領已是一流大俠的功夫，他選中的門婿未必是等閒之輩，設若交手時，姓甘的未必會相讓，那麼何必自討苦吃？不如索性交個朋友便了。

　　小春申黃彤口裡答應，心裡仍要交一趟手。

　　這天他具了一份厚禮，派家丁拿他的名貼到寶叔塔下陳四的別莊去請甘鳳池，說慕名日久，此番特遣價恭迎，備筵相候。

　　黃彤是蘇杭有名的巨富，一般人都稱他做黃公子，甘鳳池早已曉得，未便推卻，便答應到黃彤莊上見面。

　　黃彤見甘鳳池到來，作成了很禮貌的樣子，只道出仰慕的說話，絕沒提到比試武技方面去，甘鳳池才稍覺安心。

　　因他不是怕黃彤的無影腳，而是不願和他爭一日之長短，勝了也不算得什麼。

　　這時盛筵擺開，小春申頻頻勸酒，正是杯酒訂交，到晚才散。

　　甘鳳池告辭，家丁已駕著馬車等候送客。

　　黃彤送甘鳳池出門，便道：「甘兄，我們今天做了朋友，以後請不時到來指教一下。」

　　甘鳳池答道：「黃公子，小弟不敢，改日有機會時再來奉候便了。」說了深深一揖。

　　他這天穿的是長袍小褂，戴了圓禮帽。

　　黃彤趁他一揖時，倏的打出了無影腳，真的快如一陣風過。

　　原來黃彤早就穿了一雙氈底鞋，把白粉蘸在鞋底，那氈底本來就是白色的，不會覺到蘸上了粉。

　　黃彤打算打在甘鳳池的長袍裡幅上，教他回去知道了自己的厲害。

　　甘鳳池似還沒覺一般，答話十分溫文，再三請辭才上車去。

　　小春申心滿意足，對眾門客笑道：「你們說得甘鳳池那麼了不起，剛才看到我打出的一腳，他還沒覺到呢。」

　　其中一些門客趁勢奉承一番，再洗杯盤，輪流把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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