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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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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鳳池給他兩人壯了膽子,回去便跟丈人陳四一說,也是贊同他在江湖上打出個名堂來。 甘鳳池的妻子美娘,是個女中豪傑,不會把兒女私情來阻了丈夫前程。 過了兩天,甘鳳池收拾行囊,乘了白馬,便向蘇北趕程。 那天他將到海州,已是黃昏時候,那一帶山深林密,往常是強徒出沒的地方。 因為海州北方就是山東境界,這時齊魯地面,有幾幫綠林人馬,專在邊境劫掠,行蹤飄忽。 甘鳳池雖然恃著武藝高強,但也不想單人匹馬在山嶺中渡過一夜,因此揮起鞭絲,想當晚趕得進城,明天過午便可以抵達雲台縣境了。 他正在叢山僻道裡前進,靜寂的峽谷中忽然遠遠傳來馬蹄聲響,這在慣于出門的武技內行人來說,是特別刺耳的,他心裡正在盤算,在這日落時分,平常行旅已是裹足的,如果是山裡的樵夫獵人,就未必會騎馬。 他勒住馬頭傾耳細聽,那騎人也似發現了前路有人,因此一停一走的來試探,只聽那斷續的蹄聲便分辨得出,那麼,來者或是同線人物,也或許是獨行大盜也未定。 君子不吃眼前虧,他急急下馬,牽到林裡拴在一邊躲起,又解開腰帶來把馬口裹上,防它嘶叫,然後拔出劍子伏在一旁,觀看動靜。 一會,馬蹄聲已到了林外,便停下來,跟著聽見有人踏著敗葉的簌簌聲響,似在找尋足印,一步步地走近來了。 甘鳳池神經有點緊張,他沒曉得來的是甚麼人,又為甚麼跟蹤著自己,正想念間,面前人影幌動,一個高大的漢子已走近他躲藏之處。 那漢子也是武士打扮,頭戴英雄巾,可是用黑布蒙了面,露出兩個閃動的眼睛,手裡一柄劍子,映著林間射進的斜陽燦燦生光。 甘鳳池當堂一愕,這蒙面的人,來路怕有點不正,耳邊忽聞喊出一聲:「嘩喇!」 那人已注視著他躲伏的樹後,喝了一聲便叱道:「鼠輩快些爬出來!免你爺動劍子。」 甘鳳池到了這時,反不覺畏懼,他看見那漢子蒙上了面,自然是有顧忌的,不會是綠林人,就算交手起來,一個對一個,未必就要吃虧。 於是一竄出來,亮出劍子應道:「出來又怎樣?你要怎的都可以!」 那人倚劍哈哈的說道:「我估道甚麼的綠林好漢,原來卻是個沒膽的東西。」 這句話可使甘鳳池生氣了,他再一幌劍子應道:「放你娘的屁,休說有膽沒有膽的,只看誰個的傢伙強。」 他的意思是說:有膽沒膽要鬥才知道。 這個漢子本來沒有甚麼惡意的,初時也不過疑心路有強人躲起來截擊,要看個究竟罷了,現在見甘鳳池口裡那麼硬,料想他也是要到雲台去比劍的,便想試一試他的功夫。 這時索性激他一激道:「你要和爺爺比劍嗎?怕你未到雲台便在此折了翼,你還是想透才好。」 甘鳳池愈加有氣,疑心漢子是雲台派的人,要在地上挫倒自己。 立刻把劍拉開架式,回喝一聲:「不要多說,有膽的便來!」 他們兩個雖然都是武林裡出色的俠士,可是武人即是武人,看比劍鬥拳是家常便飯,不算得甚麼的一回事。 而且交手也有幾種:遇上對方是冤家對頭或是對自己有不利時,那就是拚命的決鬥;但遇到無冤無仇,三言兩語冒火,那不過只分個勝負罷了,並沒存心要取對方性命的。 何況武技中人都有一個通病,便是沒有肯認第二的,因此常常為爭一點英雄便打了起來,實不足奇。 須知他們不會咬文嚼字,而且很少讀過詩書,好勇鬥狠,便是天字一號的高手,也不能逃出這四字的邊緣。 這次甘鳳池路上遇到蒙面人,因一些誤會,言語衝突起來,雙方便拉出劍子,完全是上述的道理。 兩人在林裡劍子相交,才是二合,這一來是試探對方一下勁度的,初會時必有這樣的過程,大家都覺得對方勁中帶柔,功夫不在自己之下,不敢輕敵。 這時,蒙面人一記「大鵬亮翅」,斜裡撇出,甘鳳池側身進馬「飛箭穿雲」,衝破來勢順點咽喉;對方忽地「猿猴退步」,劍光一旋,展開「佛光劍勢」。 甘鳳池的劍尖給他一撩,隨勢橫劈一下,也給蒙面客一縱躲開,甘鳳池再搶步攻進,試用一記「馬超追曹」,直搠對方下門,去勢如矢。 蒙面人雙腳急竄,縱起尋丈,甘鳳池戳了個空,眼前劍光一亮,原來對方乘落下之際展開「羅漢拂塵」一記快切,正是少林派達摩劍法裡的險攻,如果不懂拆法的人,不容易招開。 只見甘鳳池抱劍倒地,蒙面漢的劍颼的一下在他的頂上掠過,甘鳳池迅速就地一滾,倏的已來到漢子跟前,刀鋒在地面掃出,這一趟全是個考驗,如是本門中人,自然有絕頂的功夫可以躲過。 蒙面漢剛才展開「羅漢拂塵」一式半空快切時,身子縱起,這時剛要落下地面。 甘鳳池已經倒地滾到,刀鋒像波浪一般在腳下襲來,他雙足還未站到地面,手裡劍也沒能急速伸向下擋,千鈞一髮,他突然來個「半空反尾」,腰子一翻一挺便起(廣東俗叫作無頭斛鬥),竟縱開了圈子。 這個半空裡翻觔鬥功夫和「旱地拔蔥」又不同。 「旱地拔蔥」須要雙足貼地才沖起,但「半空反尾」就要在足不黏地的時候,隨便翻起觔鬥雲,有些可以直翻三五次,直翻到尋丈以外的。 蒙面客閃電般避了甘鳳池的「臥冰求鯉」一勢滾堂劍路。 甘鳳池立刻肯定面前的人是同門高手,當堂抱劍當胸,說道:「朋友,時候不早了,大家算平了手罷。」 那個怪客這時也明白甘鳳池是少林派裡的一流高手,只想不到是那一個,他暗裡數著現時少林同門,卻沒法根查得出有這個人,而又是眼前並不相識,因此有意再考下去。 他作勢應道:「你未輸時我也沒敗,剛才你說要看誰的傢伙強,現時還沒分判呢!」 甘鳳池微慍道:「你好不識相,我不是畏懼你的,無非看出大家是同線中人……」 蒙面人故作不解,嘻嘻的道:「算了,不要拉我到你們幹買賣的道兒去,我不是這線的人。」 甘鳳池見他好沒江湖情,不禁冒火,上前就是一劍,那人提劍相迎,這番再交手起來,一鬥就是五六十合。 天色漸暗,那些歸巢的投林鳥,給劍風驚的不敢回巢。 兩個人從林裡打到林外,大家都已汗濕重衣,好笑的是一勢來一勢去。 雙方都已懂得對方下一勢出手是甚麼,就算閉著眼皮單聽風聲也能夠接招的了。 蒙面漢這時已考驗到對方全無虛偽,甘鳳池也急要知道這個是甚麼人。 蒙面漢子忽然道:「朋友,大家停下來歇歇罷?」 甘鳳池還是不服氣的道:「這回不要分判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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