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新傳(107)_蹄風

一〇七

　　他把窗門關好，答道：「沒事呢，小弟睡不著，起來打開窗子吸一口冷風罷了。」

　　說話間，樓外響了四更，司馬瀛也聽到關於尹青的多少來歷，以為他怕有人會對他加害，便道：「兄弟放心，我這雲臺山上，從來便沒有人敢上門來的，我們再睡一忽兒罷，天就快亮了。」

　　尹青回到榻上，心裡還念著剛才甘鳳池有沒有進來把劍換去，但又不敢再下床察視，不久便睡著了。

　　這是雲臺山最後一天比劍的日子，人們都要一看甘鳳池的劍法。

　　那時甘鳳池的名兒已響遍了江南江北，武林裡有名氣的人，誰都曉得他是少林派裡的傑出劍士，得到朝元僧最後一個傳受衣缽的入室弟子。

　　比劍場上，五天來觀眾最擠迫還是今天，千萬人頭在台下攢動。

　　司馬瀛到場後，照例雙方席上，都升起一面旗號來的。

　　甘鳳池懸起一面綠旗，中間一個白底的「正」字，這旗號直到後來他開設鏢局時都沿用著，可是不久便因犯了避諱，要他改作「止」字，他一怒之下，便永遠不再設什麼旗號，這都是後話了。

　　昨天給司馬瀛剉倒的閻孟雄，和金夢彪都失了影子。

　　尹青今天仍隨司馬瀛出場，已沒戴上面罩，他一看甘鳳池，面上卻戴了一具茶晶眼架，曉得他要遮擋五龍劍的光影，心裡不禁生疑。

　　想道：「如果他昨天已把劍子換去，今天便不會怕那眩目的光影了，難道他昨宵來到也沒把劍換去嗎？」

　　思潮起伏中，臺上響了鐘聲，司馬瀛和甘鳳池都已出場，他們向台下四周抱拳，又互相客套過一番，大家才拔劍出鞘，氣氛揚溢著江湖正派武士的精神。

　　司馬瀛再三讓甘鳳池發劍，甘鳳池先來一勢見面出手，他把劍向右一撩，意思是告訴對方從右戳進，跟著搶前兩步，口裡一聲「承讓了！」

　　一劍直刺，斜斜攻向對方的右脅。

　　司馬瀛曉得他這一劍是禮讓的出手，橫劍斜擋，甘鳳池未戳到便已收回，改過一勢「迎風掃塵」，一幌便到。

　　這一勢才是開首發攻，司馬瀛把劍一字當胸，雙方貼著，一試腕力，都感到勁度對稱，立即分開。

　　甘鳳池腳下展開「喜鵲過枝」的輕縱，踴騰出擊，司馬瀛馬步堅穩，按九宮步法閃剪騰挪，劍光映日，像兩條金銀蛇在空中飛舞，看得兩旁一般劍士，目定口呆。

　　交手約二十回合，甘鳳池開言道：「司馬兄，不要相讓了，天下武林人都聚在此地，我們要表現出琢磨的精神，請台主儘量放手出招！」

　　司馬瀛聽了答道：「兄長說的不錯，小弟今天就要領教少林劍法，千載一時，就算剉在兄長手上，也沒後悔的。」

　　兩人說了，即時各展家數，龍蛇飛舞，金刃劃空。

　　一方是九宮神行劍數，滲進江南各派精華；一方是達摩劍的真傳，各有獨到之處。

　　但司馬瀛的出手，源流過於混雜，拆解起來，便不及甘鳳池的一派來源，外人難以洞悉其中演變。

　　因為這一派劍法，從達摩始祖傳下，每一代能把全數劍式習得的，沒有多人，還須有先天的造就，才能領悟到其中奧妙。

　　當日年羹堯在九華台三劍分高下，像王春明那麼的一流高手，也要處在下風，可見實難抵擋。

　　甘鳳池把「佛光三昧劍」展開，司馬瀛感到一勢比一勢來得險疾。

　　那時兩邊看臺上，坐近劍臺上的人，都微微覺到甘鳳池的劍風拂面而來，像刮北風一般，曉得非常厲害。

　　看司馬瀛時，門戶雖然封閉得仍是緊密，可是已全變守勢，沒空隙搶攻，一般劍士，看到今天臺上的演出，都認為平生少見。

　　日影西移，五龍劍發出金光，甘鳳池早有茶品眼架護著雙目。

　　尹青在旁看到甘鳳池的出手，有幾著是他在白雲師傅手上，還未習過的，曉得是朝元僧特別傳給甘鳳池的絕技，不免含了多少嫉忌的心情。

　　正想念間，甘鳳池的劍貼上了五龍劍，一齊擦動，沙沙聲響，一忽兒雙劍又迅速分開，甘鳳池變過一勢一勢的波浪形急攻，快速震盪，劍影來回當中，司馬瀛的劍突飛上半空，看臺上一眾雲台派劍友都驚叫起來。

　　只見甘鳳池的劍也跟著起在空中，一上一落，兩人空著臂兒，一齊認輸了。

　　在場許多高手，都曉得這是甘鳳池的相讓，明明是司馬瀛的劍先給打脫的，後來甘鳳池才跟著把劍飛起。

　　不過江湖人重義氣，明知兩方愛面子，也就齊聲喝采，對兩人起了雷動的歡聲。

　　這一緊張而又完滿收場的幕序過後，晚上司馬瀛在劍友樓大宴賓客，筵開百席，與會的千多人，都是武林各派人物。

　　只有閻孟雄、金夢彪、柳一鳴三人沒有到來，其餘的多數赴會。

　　雲台一眾劍友，都喜歡地招呼各派名手和觀光的嘉賓，以盡地主之誼。

　　司馬瀛初時要同尹青到各席上敬酒，尹青推辭道：「今天兄長是主人，小弟跟同在一起有點不便。」

　　司馬瀛也就不再相強，自己親到各席上輪流把盞，久久還未能歸座。

　　尹青趁這時候，暗中牽一下身旁的甘鳳池，他們同在一席上，還有方人俊和雲台派裡幾個名手作陪。

　　甘鳳池會意，尹青詐作解手，先出到廊外等候。

　　一會，甘鳳池跟著出來，一望左右沒人才問道：「老四，你急什麼？」

　　尹青道：「昨宵你來了，怎麼不使我知道？」

　　甘鳳池應道：「你還沒發覺嗎？昨宵有人在你們樓外窺伺，給我驚走了，我以為你已曉得！」

　　尹青吃了一驚，忙問道：「是誰？你有沒看清楚來的是什麼人？」

　　甘鳳池道：「我看到了兩個影子，他們以為我是護院的，把鏢打過來，卻給我接著連射回去，倏忽便走了，因此我沒有再把劍換回來。」

　　尹青道：「原來如此……」

　　說話間忽然響起腳步聲，有幾個劍士走出來，甘鳳池忙閃開了，回到樓裡。

　　尹青惦念著五龍劍，心想甘鳳池昨宵看到有夜行人，難道是想來盜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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