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蹄風 > 鐵堡英烈傳 | 上頁 下頁
六五


  苗女笑道:「你們遠來,受了許多辛苦,想必又餓又累了,快來吃喝點吧!」

  說罷,便命人將一切飲食之物,放在一個高大的石墩上,又將鋪著獸皮的小石墩,隨後移了幾個過來,圍在一起,招呼眾人入座,情意非常殷切。

  苗女的兄弟已扛著死虎,早已跑到後面去了。

  楊氏父女已看出那苗女,雖然英武而面目十分純善,不似有什麼惡意,又加腹中饑餓,心中大為坦然,隨了王崇明入座。

  王崇明自進房來,幾次向那苗女追問姓名,都被那苗女推辭過去,笑道:「只要你們不嫌我是化外野人,話長著呢,有什麼話,吃喝完了再說不行嗎?」

  這麼一說,王崇明也就不好多問了,當下苗女居中落座,楊氏姊妹分坐她的兩旁,王崇明挨著碧娃,楊宏道挨著長女丹姝,坐定以後,苗女便命隨侍的苗婦出去,先將盤中刀子梏耙,一一分與眾人,然後將那勺子取在手中,揭開裝酒葫蘆,將酒倒在勺內,遂先遞與楊老者,然後再取勺子斟酒,挨次遞給王崇明與楊氏姊妹,自己也倒了一勺,左手舉勺齊口,道:「你們喝酒呀!」

  說罷,自己飲了一口放下。

  眾人不懂此地風俗,恐怕謙虛反而失禮,又知苗人性直,俱都照樣喝了一口。

  苗女見眾人都喝了酒,便舉刀在那七八斤重的一塊鹿脯上,橫七豎八切了十幾刀,都切成三兩多重的一塊塊,再用尖刀一刺,挑起一塊來送往口中嚼吃。

  這樣的吃法,王崇明還好,只那楊氏姊妹幾曾見過這碗大的酒勺同大塊的鹿肉,半斤重的一個精耙和這樣的吃法,雖然拿在手內,卻不知道怎樣吃才好。

  苗女見狀,便取了一塊糌粑,切成手指厚的薄片,再取了一塊鹿肉,分切成許多碎片,夾在糌粑之內,分遞給三人。

  楊氏父女急忙放下手中刀子,接過來咬了一口,果然非常甘美,那酒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釀制,顏色粉紅,入口又香又甜,裡面還有釀子花片,非常可口。

  那勺子是半個葫蘆底製成,底上嵌著一塊平底的鐵,雖然有柄,裝上酒放在桌上,卻不會傾倒。

  大家吃喝了一陣,王崇明忍不住問道:「方才那位小山主呢?怎麼不一齊請來食用……」

  苗女笑道:「我那兄弟嘛!性子又野又不聽話,他正在烤虎肉吃呢!只管吃喝我們的,不要管他。」

  王崇明道:「我看山主英武聰明,異乎尋常,不知貴族怎麼稱呼?還是一向生長此山,還是從別處移來,能讓我們知一個大概麼?」

  苗女笑道:「那有什麼不能,日內我還有事相煩你們哩!」

  王崇明聞言,心頭一凜,忖道:「聽她口氣,暫時決不會讓自己走開,豈不是誤了恩師交代,這……這該如何是好呢?」

  心念動處,正想問她有何事相煩。

  那苗女忽然起身,在門外窗前望了一望,見沒有人,然後轉身入座,說出她一番離奇的身世來。

  原來他們這一族,本是貴州都勻八寨的白苗,又稱雲苗,他們全族都姓雲,因不願接受清廷改土歸流的政策,才舉族逃來雲南,落戶在這裡的。

  他們的族長名叫雲相,本來是要遷居雲嶺去的,路過此地而留了下來,原先在這裡,早已盤踞著兩族生番,那些生番除了有時三五成群,出山去劫殺漢人外,常年無所事事,不是打獵、釣魚、捉蛇、射鳥來充饑外,便是兩族生番自相殘殺一陣,得勝之族將擒來的俘虜,生生嚼食。

  因此兩族的人,一天比一天減少,等到雲家到此,他們每族也不過剩有六七百人,他們是玀玀族,一族是虎皮玀玀,一族是黑皮玀玀,這裡便是黑皮玀玀所居,當初並沒有這寨,這寨還是雲相之子雲從所修。

  那虎皮玀玀前胸刺著無數花紋,由頭到背,披著一整張虎皮,臉上刺了一臉的虎紋,走起路來,身手並用,比黑皮玀玀殘忍兇狠十倍。

  他們不知用矛刀弓箭,只用本山產的一種幹藤,上面紮著一塊碗大的毛石,還用一塊木頭,上挖了許多槽孔,將鵝蛋石放在槽內,用時便發出去,這兩樣東西,便是他們兩族火並的利器,雖然蠢拙,打鳥獸和敵人,卻是百發百中。

  當雲家經過這裡的時候,本隨著許多同族,約有二百多人,起初本沒有打算在此山居住,原打算在附近城市賣些鹽糖紅布,繞道雲嶺去安身立業。

  在走過此山時,正趕天黑,大家在林中睡下,第二天早起,卻不見了雲相的妻子同兩個族人,起初疑心是被猛獸拖走,後來尋了半天,尋到了玀玀用的擊石木。

  雲相小的時候,曾被同族拐賣到貴陽省城富家為奴,住了有七八年,那家教書先生,見他聰明,曾偷偷教他讀過書,見識大增,後來受不了主家的虐待,逃了回去。

  他回去之後,原想將本族整頓一下,教大家讀書耕田,哪知為了不願改土歸流而被官兵圍剿,他們當然是打不過官兵的,所以他們只好逃命了。

  因雲相精通漢語,當年各族凡與漢人交涉,都來請他當通事,所以見多識廣,一見這是玀玀用的武器,便知不好。

  當下吩咐族人,往山內搜尋,經過了許多險峻山崖,已經快到日落,果然發現一群玀玀,將他妻子和同族兩人綁在一棵樹上,剝了赤身,正在那裡圍著跳舞,等他們跳舞盡了興,便要搶上去,生吃活人。

  雲相見事在危急,知道這種虎皮玀玀力大無窮,兇狠而不要命,如果迎頭去敵,不但眾寡懸殊,而且真的拚起命來,雖說自己這面帶有毒箭刀矛,也難免會有死傷,何況妻子在內不得不投鼠忌器。

  當下他就先將帶去的人分頭埋伏,另外選了幾個腳程快的,最會爬山飛樹的同族,拿了兩塊大石,遠遠朝那為首之人打去,等到將敵人引進了埋伏,一面命人抄路前去救人,同時埋伏發動,也不同他們打,只用家傳毒箭,朝那虎皮玀玀身後射去。

  虎皮玀玀果然中計,須知那毒箭見血封喉,非常厲害,這一仗,那虎皮玀玀死亡甚多,雲家的人一個受傷的也沒有。

  那虎皮玀玀原本就是烏合之眾,打起仗來,雖然兇狠殘忍,卻是能勝不能敗,敗起來就似山倒土崩,一窩峰的跑。

  為首的那虎皮玀玀名叫犬大山,他見手下的人中了毒箭,只倒在地上滾了兩滾,便斷氣身亡了,他首先就望影而逃。

  他那手下的人,更不消說得,仗著生長在山中跑跳得快,各不相顧,亡命一般,逃了回去。

  那知逃了半途,又遇見了黑皮玀玀,見他們聚眾飛奔,疑是前來打劫,攔住他們的去路,爭殺起來。

  平日那黑皮玀玀是打不過虎皮玀玀的,這天因那虎皮玀玀受了重創,驚弓之鳥,懼怕後面的人追來,已無心戀戰,有的繞路逃回,那些逃不及的,又被打死了不少,還有十幾人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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