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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匡芷苓在一邊擦了一下眼淚,道:「爸爸心也真狠,二十年來,都不曾想到來探望我們一下……」

  涵一和尚歎道:「這也怪不得他啊,他遠隔重洋,來一次談何容易,再說只為了探望你們,並不能解決一切啊!」

  白姍冷冷一笑,道:「那日本女人,如不死,他還不會來呢,如此無情義的人,還回來做什麼?」

  涵一和尚歎了一聲道:「白女士你錯了,匡飛並非無情義之人,這全是命運在捉弄人啊!」

  白姍笑道:「命運?他當初已有前妻,如何又和我結婚?起碼他也應該把事情說個明白呀!」

  涵一和尚苦笑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匡長青這時卻另想到了一件事,他目光發直地道:「這麼說,那日本武士笠原一鶴又是誰呢?」

  涵一和尚點一點頭道:「笠原一鶴乃是匡飛那日本妻子所生之子,也是你二人同父異母的兄弟!」

  這句話,不免使得匡長青、匡芷苓全是一驚。尤其是匡芷苓更不禁面色一陣發紅,禁不住低下頭來,匡長青呆了一呆道:「聽說大師已收他為徒,可否請出一見?」

  涵一和尚搖了搖頭道;「他此刻有事外出,並不在寺內!」

  匡長青一笑道:「可是至京城見皇上獻寶去了?」

  涵一和尚只得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匡長青冷笑了一聲道:「這麼說,我母親傳家之寶『翡翠梨』也在他手上。」

  涵一和尚微微一呆,遂點頭道:「那梨如是進貢之物,自在其中!」

  白姍秀眉一挑道:「那翡翠梨乃是先祖世代留下之物,被那負心人盜至日本,此次已被我母子收回,卻又如何會落在笠原一鶴手中,大師,這點你可知情麼?」

  涵一和尚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他對於這件事實在是難以啟齒,呐呐道:「賢母子不必見責,這件事,應該老衲負責。」

  白姍冷冷笑道:「愚母子只是收回故物,非搶非奪,大師如此做,可就有違常理了!」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白女士你不明白,老衲並不想染指這件事,只是我那徒弟如無此梨,卻是交不了差,此事關係著兩國來往,卻不便不予理會!」

  白姍猛地站起身子,道:「這是我家門故物,我有理由收回,大師你也太欺人了。」她這種態度,大有動武之意,老和尚冷冷一笑道:「白女士稍安毋躁,這翡翠梨多則一月,少則半月,老衲當必雙手奉上,不損分毫,如此賢母子當可放心!」

  白姍冷然一哼,道:「大師所說可是實話?」

  涵一和尚一笑,說道:「出家人不打逛語。」

  白姍點點頭道:「大師既如此說,我母子暫且告退了!」說著對兄妹二人道:「我們回去!」

  她說著站了起來,匡長青兄妹二人隨著母親一併步出殿外,他母子三人,本是抱著決心,不惜同涵一和尚翻臉,為仇而來,卻未曾料到如此善罷甘休!

  在廟門口,白姍對著老和尚行禮告別道:「大師要言而有信,我母子在仙霞嶺恭候大駕了!」

  涵一和尚單手問訊道:「白女士放心,老衲言出必行,一月之內,必定把那枚翡翠梨押送上山。至於匡飛,老衲也會有一個交待的,尚清賢母子原諒才好!」

  翠娘白姍點了點頭,道聲:「好!」

  當時就帶著匡長青、匡芷苓起程回家而去。

  涵一和尚送走了匡氏母子,心情十分沉重,因為他親口答應了白姍,要把匡飛找回來,現在匡飛不知上哪裡去了;於是,就在次日,這位佛門的高僧,打點了一個簡單的行囊,離廟而去!

  老狸祝三立同著笠原一鶴,一路曉行夜宿,不一日已來到了天子腳下的北京城,他二人就下榻在前門大街的「吉順客棧」中。

  這是一個熱鬧的地方,寬闊的大街,講究的店面,尤其在這太平年間,更顯出一片安泰和順的景象來。

  祝三立同笠原一鶴住進店內,已是黃昏的時刻,他二人在店內吃完晚飯,休息了一會兒,已是入夜時分。

  今夜,顯然他二人是有所行動。

  子夜一到,他二人都已換上了夜行衣,祝三立是松大的黑綢褲褂,笠原一鶴卻是緊身的箭祆,下著黑綢長褲,他們都紮著腰帶和一個白色行囊。

  二人悄悄翻出店外,只見大街上靜靜的沒有行人,只有一個推車吆喝著賣硬面餑餑的,這是本地一種夜食兒。

  笠原一鶴顯得很是緊張,他低聲問:「師叔,很遠麼?」

  祝三立搖頭一笑道:「小夥子,你沉住氣,這地方我熟得很,跟著我走,准沒有錯!」

  笠原一鶴點了點頭,就見祝三立把身子向路邊牆根上一貼,一路向前行去。

  笠原一鶴緊隨其後,中途拐了幾個彎,換了幾條路他也沒有弄清楚,只覺得慢慢的景色顯得更淒涼了。再向前行有一箭之地,祝三立忽然站住了身子,手指前方道:「你看見沒有?那就是紫禁城了,我們必須要翻過這道城牆才行!」

  笠原一鶴點了點頭,祝三立囑咐道:「注意,最好不要傷人!」

  笠原一鶴答應了一聲,二人一前一後貼著牆向前走過去,才走了沒有多久,就見迎面火光閃閃,有人說話的聲音。

  祝三立一拉笠原一鶴,二人向壁上一貼,藏在暗處,才見是一隊持著紅纓槍,排著腰刀兵弁,邊談邊笑而來,在他們背後的號衣上,都繡有一個「禁」字。等他們走遠之後,二人相顧點了一下頭,各自騰身而起,翻上了城牆,接著飄身而下。只見城內好大的地勢,一排排的街道較前更為整潔,紅牆綠瓦,是一大特色。

  笠原一鶴知道這地方所居住的,多半是些王公大臣,大紅的石柱門旁,排列著石虎石獅之類,看過去威勢雄邁十分。

  祝三立略一顧盼之下,即向西直馳而去,二人都不曾說話,似如此半盞茶後,他們行近了另一排高牆之旁。從高度上看起來,這高牆,比方才那一排高牆又要高多了。

  這些牆的高度,最少也在三丈以上,牆上沒有刁鬥,每隔三四支左右,都有一處明燈亮著。

  燈光之下,笠原一鶴才看見了,這些牆上都是刷成黃色,龍也似地延伸出去。

  笠原一鶴就明白,這地方必是皇帝所居住的禁宮了,他對祝三立道:「我知道了,我們回去吧!」

  祝三上冷冷一笑,說道:「你以為到了這裡,就清楚了?皇帝老子住的地方,我如不帶你去,你找死也是找不到,我們過去!」說著往牆上一貼,就像一條守官也似的直向上爬了上去,笠原一鶴只得隨著他一直向上行去。他內力雖然充沛,可是像這麼高的地方,卻是很少試過,當他爬上了城牆的頂點,已累得喘成了一片。祝三立伸出一隻手捂著他的嘴道:「小聲點兒!」

  笠原一鶴這時往城內一看,幾乎眼睛都花了,目光所見之處,但見一片片瓊樓,就像雪也似的,一層層展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目光所見,都是些畫棟雕樑,堆金砌玉般的,互相爭輝。時已夜深,可是這些禁宮裡,多半都還在亮著燈光,琉璃瓦映著月光,閃閃放光,令人乍看之下,真有些眼花繚亂。

  祝三立打量了一陣後,道:「你跟著我,咱們上東面看去!」說著他一拉笠原的衣服,率先騰起身子,直向著東面的樓瓦上落了下去!

  笠原一鶴忙自也騰身而起,當他雙足響下一落,差一點兒滑一交,這才知道足下的琉璃瓦滑得很。

  在迎風擺動的無數宮燈之下,笠原一鶴抬起頭來,才發覺已失去了祝三立的身影。他不由大吃了一驚,當時忙自站起身來,可是就在這時,一隻短箭「呻!」地一聲,劃空而來!笠原一鶴一揚手,已把那只短箭劈在了一邊。

  他身子驀地騰起來,想往一邊閃躲,一道人影,已如同點水的晴蜒一般,撲到了他的身邊。笠原一鶴還以為是祝三立,方道了聲:「師叔——」

  那人冷笑了一聲,道:「大膽的賊人,黑天半夜,竟敢來到這種地方,看你是找死!」說著身形向前一欺,一口利刃,已刺了過來。

  笠原一鶴身子向後一翻,可是這人一口劍,卻是如影附形,絲毫也不放鬆。只見他一聲冷叱道:「哪裡跑!」身形向前一掠,掌中劍順風劈了下來,直取笠原一鶴後背,招式是又疾又快,一閃而至。

  笠原一鶴卻是再也裝聾作啞不得了,他單膝向瓦面上跪,倏地一個翻身,已把背上的一口武士刀撒了下來。刀光一閃,只聽得「當!」的一聲,已把那人一口長劍磕開!

  黑暗中那人身子向上一拔,已落在了這座宮殿的頂尖之上,笠原一鶴才看清了此人,是一個瘦長的身材,白卡卡的一張長臉。他身上穿著一件繡有錦花的箭襖,年歲約有五十上下,唇上留著兩撇小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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