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蕭逸 > 太蒼之龍 | 上頁 下頁 |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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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壯外形的宮先生,一臉堆笑道:「和尚不必多心,我家主人開的是獨門大買賣,有的是銀子,既然給了你,便不會無緣無故收回來,只是怕和尚你手勁不夠,拿不穩!」 說著姓宮的便自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往日相處,這個姓宮的最是不好相與,據知有幾次廟裡和尚誤闖到了他這偏殿,無不遭受他的毒口淩辱,什麼「禿頭」「狗日的」不絕於口,聽在阿難和尚耳裡,大大不是滋味,早就有心要會他一會,想不到今天他竟然消遣到了自己頭上。 一霎間,怒由心起。 「施主你這是狗眼看人低!」阿難和尚冷冷一笑道:「怎麼!譏諷我出家人沒見過銀子麼?」 宮先生霍地臉上變色,怒叱道:「大膽!」 話出人起,交晃間,已到了和尚當前,五指分開,陡地直向和尚臉上叉了過去。 掌風疾勁,力道萬鉤,敢情是個練家子。 大和尚濃眉一挑,說了個:「好!」腦袋瓜子一晃,硬生生把脖子向右面錯開了半尺。 宮先生的這一掌可就落了個空。 他卻是不甘心,冷笑著叱了聲:「接著你的!」 身子骨陡地一擰,硬生生把出去的手又自收了回來。 一收即吐,「嘿!」第二次反摔而出,向對方和尚小腹上力推過來。 阿難和尚在廟裡是個出了名的好身手,想不到今天竟遇見了敵手。 「這是何苦?」 話聲出口,一隻右手已自揮出。 施展的是佛門的「大摔碑手」,頭也不回地反摔出手,不偏不倚地與對方手掌迎在了一塊。 「噗!」 兩隻手掌會在了一塊。 兩個人都「鉚」上了。 不要看這麼輕輕的一接,卻是雙方內力的總結所在,隨著彼此內力的一吐——「嘿!」 和尚「哼!」了一聲,縱了個高兒,足足躥起來一丈七尺,落向了山牆一堵。 宮先生也不輕鬆,腳下連打了兩個踉蹌,吃醉了酒樣的,踏出了五六步,才自拿樁站穩。 「好——你個賊禿。」 話聲未已,只覺著臉上一熱,竟自湧出了一口濁血。 向和尚哼了一個「好!」字。壞在出了口氣,嘴裡一甜,情不自禁地也自嗆出了一口鮮血。 半斤八兩,誰也沒有落了便宜。 竟然是勢均力敵,兩不吃虧。 定了一會,和尚才冷冷地頌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好厲害的『按臍』功夫,幸會幸會。」 右手打了個問訊,也算是見面之禮,身子一晃,就此落身牆外。 宮先生也自無趣,料不到這個阿難和尚如此厲害,竟是小看了他,一時間心裡悻悻,大大改了以往對廟裡和尚的輕視之心。 卻是那一面,老方丈「好戲出場」,熱鬧得緊! 這位先生的架子好大。 在外面的板凳上枯坐了好一陣子,猶不見傳話接見,少蒼老和尚卻是好修養,只把串黃玉念珠在手裡來回把玩,嘴裡念念不絕像是在念經。 這間佛堂,最是安靜,如今卻成了對方貴人先生的睡房,門外紅木條凳上,長時地都坐著個人,隨時聽候著裡面的差遣,規矩好大好大,斷非一般俗客商家模樣…… 老和尚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裡,由不住又自低低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真個盤算不出對方主人到底是幹什麼的?——珠寶商人?一個珠寶商人能有這麼大的派頭、排場?萬萬難以令人置信。 佛堂珠簾「嘩啦!」一聲卷起,葉先生滿面春風由裡面走出來。 「我家相公有請,老師父可以進去了!」 「阿——彌——陀——佛——」 老和尚欠身站起,剛要邁步,卻為葉先生橫身攔住:「老師父——」 「施主……」 「老師父,」葉先生臉色微窘,含笑說道:「我家相公平素養尊處優,被人奉承慣了,一向說話托大,回頭說話……」 「阿彌陀佛!」老和尚合十笑道:「施主不必關照,這個老衲知道,一切無妨……」 葉先生點頭道:「老師父深明大體,實在難得,你是出家人,跳出紅塵之外,大可兔去俗禮,回頭相見,就不必跪拜了。」 老和尚登時一愣,接著頌起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什麼「跪不跪拜?」壓根兒他就不曾想過。哪來的這許多規矩?葉先生這麼說,他只是聽來好笑。 葉先生還要說什麼,珠簾卷起,一個瘦長留有黑鬍子的中年漢子,自內探頭道:「和尚快進去了,相公等久了!」 少蒼老方丈唱了聲「阿彌陀佛」,便自啟步進入,坐在紅板凳上的年輕聽從,慌不迭為他撩起來簾子,老和尚雙手合十,向著葉先生略一欠身,便自邁入。 裡面的擺設變了。 原先的三尊佛像都用大幔子遮了起來,檀木香案挪到了中間,成了對方的書案。 那一面錦帳半曳,黃綢覆面,佈置了好大好闊氣的一張睡榻,佛殿的幾張紅木太師椅,都挪了進來,佈置成一個如意待客擺設圖式。顯然是老和尚以前所不曾見過的…… 因為地方夠寬敞,便在睡榻與書案、客座之間特置了一層幔簾,裡外兩層,間以輕紗,被一個如意玉鉤輕輕勾起,看起來頓呈無比雅致、氣勢。 主人諸葛相公,正在寫字,老和尚進來,他抬頭看了一眼,仍然低頭寫他的字。 老方丈輕輕頌了聲:「阿——彌——陀——佛——」待將說話,後面跟進來的葉先生卻沖著他,擺了擺手,叫他不要出聲兒。 老和尚便只得住口不言,心裡大是納悶。臉上故示輕鬆地做出了一片笑容。 乘此機會,倒要打量一下這位先生,到底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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