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蕭逸 > 太蒼之龍 | 上頁 下頁 |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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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點點頭,索然道:「好像也看不見什麼進香的客人!」 葉先生接腔道:「他這裡山太高了,走一趟也累得慌!」 老方丈說:「對了,是遠了點兒……」 青年看看他道:「我在這裡住著無聊,老和尚你看看能有什麼樂子沒有?」 「阿彌陀佛!」老方丈怔了一怔,口頌佛號道:「出家人生活就是這樣,先生說的『樂子』不知是些什麼?」 青年道:「什麼都沒有關係,只要熱鬧好玩就好!像是唱廟戲,打架摔交什麼的都好!」 老方丈聽著不覺「呵呵!」地笑了。 葉先生臉色尷尬地道:「先生,他們這是廟裡,不作興這一套,只有番僧的喇嘛廟會才有這一套……」 「喇嘛廟跟這個廟又有些什麼不同?一樣都是信佛!」 「啊……分別可大了!」老方丈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事卻要由根本說起,先生若有意問禪,老衲願從頭說起!」 青年說:「你就說個『禪』吧,什麼叫做『禪』?」 老方丈又是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先生見問,這『禪』嗎,本是種無言的空境,話雖如此,卻也不是隨便說得的,頓禪作略,有如守關,尋常聽個『禪』字,也當河邊洗耳,若問及『佛』,更要漱口三天……」 青年聆聽至此,不由哈哈笑道,「哪裡有這許多講究?這麼麻煩,我不聽了!」 老和尚又是一聲「阿彌陀佛」道:「老衲只是這麼譬仿而已,只是告訴先生聽禪問佛,理當莊重而已,設非正心誠意,等閒不能將此二字提掛嘴邊。其實天地間一切,舉凡語言文字,起心動念,俱有禪意,而揚眉轉目,搬柴汲水,無非禪機,那是一種無限的境界,可說三天,又不可說一字,這番意境端在一個人的『悟』與『性』上,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青年點點頭,微笑道:「說得好,像是個有道高僧,今天我累了,改天叫曹先生去請你來,咱們再好好談談……這些日子,我常常想,人生真是虛空,一個人富有四海,權能通天,其實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已,只是這番道理,卻要退一步後才能著想……」 「對了!」老和尚頻頻點頭道:「阿彌陀佛——檀越能見及此,亦是不容易了。」 青年笑道:「話雖如此,要我真剃度出家,一天到晚阿彌陀佛,那個罪可更不好受,好了……」 說時他伸了一下胳膊,懶洋洋地看向葉先生道:「送給老和尚的東西備好了沒有?」 葉先生道:「備好了,字也幹了!」 說時把一個綢子包雙手奉向老方丈。老和尚接過來道:「阿彌陀佛,老衲愧受了!」 「你走好了!」青年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地道:「我還會派人去叫你,好好跟你談談!」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老方丈站起來合十告辭,青年身子靠後,索興連眼睛也閉上了。 中年瘦高漢子站在青年身後向著老和尚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多說,老方丈便自這樣地退了出來。 揭開珠簾,走出殿堂。 葉先生跟隨一步道:「方丈師父借步!」 老和尚停下腳步,白眉下搭道:「葉施主有話要交代麼?」 葉先生嘿嘿笑道:「還是那句話,我家主人性喜安靜,不喜外人打擾,住在這裡的事,萬不可對人提起,卻要老師父記好了!」 「這個不庸交代,老衲知道了!」老方丈微微一笑:「說到貴主人性喜安靜,卻似未必,依老衲看,他的凡心不斷,眼下靜極思動,卻要防上一防,阿彌陀佛,老衲言盡於此,暫且告退了!」 合十一拜,便自轉身自去。 葉先生一直走到外面禪堂,站在窗前目睹著老和尚離開偏殿,才自轉身步回。 走了幾步,便看見矮壯的宮先生,正在一角蒲團上盤膝運功,不由微微一愣。 ——他的實在姓名隱諱,如今的名字叫宮天保,一身功夫不弱,尤其精於氣功,有「十步叩鐘」之能。所謂「十步叩鐘」即是在十步之外,以內氣功力發掌鐘鳴,這般能耐,自非易與。 卻是這一刻看來,宮天保像是甚為疲憊,臉色黃焦焦的,他兩膝對盤,雙手按臍,正在作一種內功的提吸,臉上滾動著汗珠,整個身子都像是散發著熱氣。 葉先生走到他跟前,奇怪地打量著他。 「你怎麼啦?病啦?」 宮天保長長地吐了口氣,一面擦著臉上的汗,苦笑了一下:「咱們小看了這些和尚,敢情是還真有功夫!」 「什麼……」 宮天保嘿嘿笑了兩聲,站起來道:「差一點栽在了那個賊禿手裡……」 隨即將方才與阿難和尚動手經過說了一遍。葉先生聽後沉靜片刻,點點頭說:「這麼看起來,這個少蒼老和尚應該也有一手……」 宮天保道:「那還用說?差不了!」隨即又道:「看起來今後倒要仔細防著他們一點了!」 葉先生搖搖頭,吟哦道:「倒還不至於……」一時面現喜色道:「要教我來說,這是好事,你想,和尚們要是身上有功夫,誰還再敢來此刺探?往後的日子應該好過得多了!」 宮天保愣了一愣,問道:「你真以為這些和尚靠得住?」 「這一點不必擔心!」葉先生手撚黑須,笑眯滿眼道:「只要咱們的銀子按月不缺!」 「對啦!」宮天保嘿嘿笑了幾聲:「老哥這兩句話算是說對了,別看這些和尚一嘴一個阿彌陀佛,滿像這麼回事的,其實眼睛睜開,就認識一個錢!」 葉先生說:「世道人心嘛,誰又不是一樣?自然……」微微苦笑了一下,向對方調侃道:「如今這個世界,像你我這樣的人是不多了!」 宮天保哈哈笑了兩聲,皺了一下眉,立刻止住。 「你的傷……」 「不礙事,兩三天就好了!」宮天保笑笑,向葉先生囑咐道:「東家先生那邊不要提起,免得他老人家多心……」 葉先生點點頭:「這個自然!」 接著他歎了口氣,苦笑道:「『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這是南唐後主的詞,我們這一位竟然也犯了這個毛病,唉!這一陣子荒唐得厲害!」 「你是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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