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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第十八章 兩敗

  臥虎穀——鄰近幾十裡的土著,俱知道這深谷的名字,究竟因為山形像臥虎,還是穀裡有幾尊像虎的大石,也還是前些時候,曾有真虎在裡面臥著?耆老競傳,莫衷一是,胡為乎來哉,沒人替它加以考證了。

  譚妒非在離開水雲洞的時日裡,曾經到過這臥虎穀,那時因是白晝,也沒有誰對她說過谷中怪異。所以,除了縱目流覽時,看到幾尊怪石,幾座直立小峰,覺得有點奇怪之外,與別處的山谷沒甚不同。

  但她此度重來,不但由村民傳說裡獲知臥虎穀以前的奇事,近日的異征,而且最少也有赤地千里、兩少年、和她心上人余樹奇在這穀裡。

  於是,她一面焦急地尋找心上人,一面又得小心翼翼防備魔頭發現自己。但見她鶴行兔走,時而側耳傾聽,時而輕身飛縱,已走進臥虎穀的腹地。然而,除了風聲、猿嘯、蟲泣、鴟鳴之外,似無別樣聲息。

  「嘻——這個就夠奇怪,難道他們全給老虎吞了?」譚妒非尋找多時,免不了帶有幾分擔心而自我解嘲,她相信若果餘樹奇與赤地千里遇上,定有一場狠鬥,狠鬥起來,怎能無聲無息?

  臥虎穀深約五六裡,最廣處不過一二十丈,若果施展輕功,不消多少時候便可走上幾遍,但她恐怕驚動魔頭,誤踏機關埋伏,提氣緩行,竟走了不少時候,才走達穀底一座危岩。

  這已是臥虎穀的盡頭,要想再往前走,只有爬山一途了。到底應向山上爬,還是在穀裡窮搜,譚妒非不得不坐在一尊冷石上重頭盤算一番。

  忽然,「嗤」一聲輕笑,起自危岩一側,譚妒非吃了一驚,真氣一提,輕飄飄地離石而起,改躲往一株矮樹後面。

  星光下,一條纖影由岩側轉了出來,嘟嚕道:「你要和我捉迷藏,我就不給你得到好處!」

  譚妒非一聽那嗓音,立即辨出是紅女宋敏,不禁暗自驚喜道:「原來是你這賤婢,敢情把那人狐媚去了!」

  她與宋敏不過相距兩三丈,若果突施毒手,縱不立將宋敏斃於掌下,也可把人擒了過來。但她覺得宋敏話裡有因,知道除宋敏之外,還有人藏在左近,打算先看個明白。

  宋敏有意無意地向譚妒非藏身的所在瞥了一眼,又「嗤」一聲笑道:「你道我不知你躲著不成,姑娘還得讓你追得汗流浹背,才有興頭哩!」她說完這話,果然一縱丈餘,巔巍巍停身在一座小石峰頂上,「咭」一聲笑,又躍下石峰,身影立即隱去。

  譚妒非暗自詫異道:「這狐媚子分明是等候情郎,並已發現我藏身所在,到底她候的是誰,怎地瞎起眼來,把馮京當作馬涼來認!」

  她這邊狐疑未定,忽聞輕輕拍了一掌,便有一團黑影自另一座小石峰後轉出。一個陌生的少年回音低喚一聲:「宋師妹!你躲在那裡?」

  譚妒非暗「哦」一聲道:「原來只是一個野小子!」她因那少年不是余樹奇而暗自開心,但一想到餘樹奇進穀之後,便無消息,不覺又擔心起來。因為自己藏身所在似被宋敏發現,只得悄悄返往一株松樹後面,一縱身軀,沿幹麗上,藏在濃密的針葉裡。

  那知她剛好藏定身軀,頭頂上忽有如遊絲般的聲音,喚出一聲:「譚妹妹!我藏在你頭上哩!」

  「唉!你這人哪,怎地不聲不響來嚇唬人?」譚妒非已聽出那正是餘樹奇的聲音,心雖喜極,口裡還要輕嗔幾句。

  餘樹奇道:「你休大聲說話,這穀裡有點古怪!」

  譚妒非情郎在邇、大事無憂,那管有什麼古怪?輕笑一聲道:「你怕?」

  「我只怕你再會走失!」

  他這話雖是隨意說出,可是譚妒非聽來卻因餘樹奇對她關心,而十分好受。也就壓低嗓音道:「你看見了什麼?」

  話聲一落,另一座石峰後面又轉出一條人影,那人像幽靈一般悄悄躡在宋敏和先出現的少年身後。譚妒非見此情形,不覺「哦」一聲道:「果然古怪!」

  那知那人耳力不弱,相隔二三十丈居然發現有人,立即冷笑一聲道:「何方朋友,敢來臥虎穀尋釁?」前面兩人也立即轉過身軀。

  余樹奇一見譚妒非失聲驚怪,心知多半要糟,還來不及制止,對方三人即轉了過來。他已辨出發話那人正是與他交手的美少年,並不把對方放在心上,但這穀裡分明不僅眼下三人,除非不得已,還該藏身察看下去才是道理。因此,他輕輕吹了一下口哨,示意譚妒非噤聲。恰是那人也正在發話,沒有聽到。

  那人發話之俊,見沒人回答,又冷喝一聲道:「朋友,還不現身出來,難道還待我王照希招呼不成?」

  敢情王照希在江湖上也有點名頭,不然那有這狂傲的口氣?但藏身樹上這對少年男女俱是初出茅廬,不知王照希不王照希,譚妒非聽得只是心中生氣,若非餘樹奇促使她噤聲,早已飛身下去賞他一掌。

  先現身與宋敏相會那少年似因王照希撞來,不能親熱下去而有點羞惱,冷冷道:「王師兄也是大驚小怪,若是有人躲在左近,我和宋師妹豈能不覺?」

  王照希道:「你只懂得偷雞摸狗,知道甚麼?」

  宋敏原是與那少年並肩漫步,纖腰任攬,肥臀任摸,自覺舒適無比,飄飄欲仙。不料被王照希忽然撞來,說是有敵藏身暗處,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再聽王照希斥自己的情郎偷雞摸狗,豈非將她當作雞狗,任人摸,任人偷?當下氣得叱一聲:「姓王的!說話放尊重些!」卻故意將身子向那少年靠得更近。

  王照希冷笑一聲道:「甚麼尊重不尊重,你要作母雞就作,我可不管!」一縱身子,登上石峰。再一縱,已隱沒在夜幕裡。宋敏一聽王照希把她當作母雞,任由公雞騎啄,氣得身子也顫了起來。

  那少年趁勢一抱,把她攬入懷中,輕悄悄道:「休去理他,他本來就是這付討厭的樣子!」

  宋敏被攬入懷,胸對胸,臉燙臉,感覺異常舒服,「唔——」一聲道:「誰去理他了,要不是日裡往樹林那邊和那姓餘的小子打鬥,讓我順利逃走,我不給他一陣搶白才怪哩!」

  「那是師父命他和我分途去救人,他敢不去哩,有甚麼值得居功?……」那少年把宋敏抱在懷裡,不啻抱著一個無價之寶,連王照希說有敵人在暗裡藏身,也不放在心上,竟在宋敏面前爭起王照希的功來。

  但他一語未畢,又擔心地問道:「宋師妹!他好像對你也十分關心哩!」

  宋敏「呸」一聲道:「你可是活見鬼?」

  那少年忙陪笑道:「是愚兄的錯,不必說了!」雙臂一緊,把宋敏摟得和他自己貼成兩根肉條,「嘖」的一聲,四片唇皮也湊成了一個「回」字。

  譚妒非心想:

  這對小賊,偷情居然也不擇地方,但他這樣也好使余哥哥死了一條心。

  誠然,她還在牢記住前些時候,宋敏對余樹奇連呼「哥哥」的事,並不知道餘樹奇恨宋敏入骨。但她心念方轉,原已躲開的王照希忽又暴喝一聲:「強敵已來,你兩人難道要找死?」

  那對狗男女正沉緬在無窮樂處,驟聞暴喝,不知有何禍事臨頭,驚得彼此用力一推,躍開老遠,待聽清王照希的話,那少年因被王照希破壞他好事,不由得厲聲道:「敵人在那裡?」

  王照希忽向這邊樹上一指道:「恰有人在樹上笑!」

  譚妒非原以為王照希故意作耍那對狗男女,因見他兩人驚慌失措,忍不住笑出聲來。那知王照希本意唬唬他兩人,並未聽到任何聲響,連譚妒非的笑聲也被王照希暴喝聲遮蓋,他所以隨意一指,不過作為驚散那對野鴛鴦的飾詞。

  不料他這一指,忽聞一聲嬌笑劃空而過,一道纖影淩空飛落。這一突然的偶合,使得地面三人都吃了一驚。

  余樹奇藏身在譚妒非頭頂,相隔不過幾尺,聽她笑出聲來,心知不好,猶想待敵人來到近前,再驟然下擊,先打死一兩個,剩下一人不難擒獲,赤地千里和玄陰婆婆不知他門下因何喪命,若見三屍橫地,說不定就會火拚起來。在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的情形中,豈非削弱

  飛龍十八寨和碧芙山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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