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藍衫銀劍 | 上頁 下頁
一九


  經澄之頓時臉上掠過一層紅光,眼神也隨之一閃,但是,和方才一樣,立即恢復原狀,平靜如常,點點頭說道:「到達君山之後,夏兄如有任何差遣,請隨時告知,小弟極願效勞。」

  夏心甯拱拱手謝道:「萍水相逢,承兄台允許乘寶舟,已是感之不盡,何敢再多相煩,經兄的美意,小弟心領了。經兄請用餐,小弟暫時告退,少時寶舟啟行,請招呼一聲即可。」

  拱拱手便要告辭離座,經澄之突然伸手攔住他說道:「夏兄何必離去,小弟即刻便可以陪兄台啟程。」

  當時不由分說,立即招呼店家一聲:「記在帳上。」便和夏心甯一同出了酒樓,出得岳陽城,向湖畔走去。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湖中反映起萬道金蛇,隨著波濤,閃動起伏,幾陣漁舟晚唱,背著西下的夕陽,揚著帆,孕著晚潮風急,滿戴著魚蝦而歸。這景色較之白天所見,又別有一番情調。

  夏心寧隨著經澄之來到湖邊,跳上一艘「浪裡鑽」,一聲吆喝,舟上的人解纜蕩槳,斜對著夕陽,向湖心劃去。

  所謂「浪裡鑽」,是一些住居于湖泊的武林世家,用來做水上航行的工具。這種船特點是身子極長,左右各有八匹槳,一旦全力劃開,破浪沖濤,極為快速。

  夏心寧自幼生長在山地,不僅是不諳水性,而且連舟船都很少乘駛。所以,他乍一見到這種形狀奇特的「浪裡鑽」,心裡就充滿一種新奇之感。及至起碇開行,蕩槳的八個大漢,揚槳一落之際,舟行似箭,一去何止兩三丈。

  夏心寧站在船頭,迎著晚潮風急,藍衫吹得獵獵有聲,看得前面一望無際,逐漸蒼茫的洞庭湖,心中為之開朗,而且還有無比的興奮,他才體會到「乘風破浪」的意味,也才體會到「飄飄欲仙」的情調。

  這時候,他真想放聲高歌一闋,以發洩心頭歡愉之情。

  吱呀一聲,只覺得當時舟身一顫,隨著便緩緩地停了下來。

  夏心甯正是迎風而立,意興盎然之際,小舟如此一停,不由地使他微微一愕,眺望前面,遠處偶有兩三點早亮的燈光,在那裡搖曳,分明君山相距還遠。回顧身後,岳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四周所有的就只有水,一片黑茫茫的水,和逐漸洶湧的波浪。

  低頭下看,舟內八個彪形大漢,俱是一式豎槳不動,只剩下這只窄長的「浪裡鑽」,在那裡汩汩地隨著風浪在波動。

  夏心寧再看船尾,只見經澄之正緩緩地從舵位上站起來,臉上仍然是那麼平靜,夏心寧不覺拱手問道:「請問經兄!此去君山尚有多遠?」

  經澄之站在船梢答道:「不遠!前面燈火搖曳,便是君山。」

  夏心寧又問道:「既然前去不遠,我們為何……」

  夏心寧發覺自己似乎是有點責問的語氣,立即半途將話停了下來。

  經澄之忽然露出一絲微笑,兩邊嘴角微微向下一撇,帶著有一點得意的意味說道:「你是奇怪我們為何半途停而不前是麼?那是因為我在半途之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要向夏兄請教明白,而這個問題又無法使我到達君山再問,所以,只好耽擱一點時間,先來向夏兄請教。」

  夏心寧一聽,不覺大為愕然,要有任何問題,何不等到君山再問?如此停舟湖心,豈不是有些強迫的意思麼?

  夏心寧一想到這裡,臉色一沉,立即說道:「經兄既然如此迫不及待,就請問來,小弟洗耳恭聽。」

  經澄之微笑著說道:「請問夏兄,你前來君山究竟是為了何事?」

  夏心寧勃然大怒,朗聲說道:「方才小弟已經說過,此行前來拜訪活華陀古老前輩,經兄如此停舟問話,形同逼問口供,難道這就是勝家莊待客之道麼?」

  經澄之依然沒有動怒,含著微笑說道:「請勿動怒!我還沒有請教清楚,夏兄前來尋找古老前輩,又究竟為了何事?」

  夏心寧此時有一種被騙上當的感覺,怒極而笑,哈哈一聲,指著經澄之說道:「本來話無不可對人言,不過像你這樣問話,縱然是一啟口之間的事,我也不屑於告訴你。經澄之!我夏某不過是乘搭你的便舟,不是你的階下囚,不能容你如此詢問。如果你不前去君山,請你掉轉回頭,岳陽樓下多的是樓船,可以任我搭乘。」

  經澄之忽然也哈哈一笑說道:「怎麼?你已經知難而退了麼?不過既然來到此地,要讓你回去,也不是那麼容易,否則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君山豈不是成了宵小猖獗之地麼?」

  夏心寧大怒,厲聲喝道:「經澄之!你滿口胡言說些什麼?你若再要如此胡言亂語,就休怪我傷了和氣。」

  經澄之說道:「只要你能說出前來君山所為何事,那才真正是不傷和氣的根本之道。」

  夏心寧喝道:「我到君山前來拜見古老前輩為的何事,與你經澄之何干?為何要你來問?」

  經澄之突然長笑一聲,身形一閃,就在這只「浪裡鑽」上,倏地向前欺身三尺,右手一抬,伸手向前一抓,閃電出招,抓向夏心甯的左臂。

  夏心寧一見果然動起手來了,舟上地方窄小,閃避不開,只見他左肘突然向下一壓,右掌反腕向上一迎,掌刃削向經澄之的脈門,右手一圈,倏又一翻,向前拍出一掌,拍向經澄之的左脅。

  經澄之微微冷笑,哼了一聲,縮掌吸胸,盤肘上點「七坎」,落步下攻「三蕉」,上下兩招,分進合擊。

  夏心甯腳下自然地一滑,巧妙無比地閃開對方一腳,遽又二指疾伸,點向致命的「鎖喉」。

  這樣一閃一攻,都運用得恰到好處,經澄之脫口贊了一聲:「來得好!」

  人隨著向後一撤,又回到原來的舵位上。向夏心寧點頭說道:「果然不錯!怪不得膽敢單人只影,前來君山搗鬼,只不過你的膽氣雖大,智慧卻是有限,試想就憑你這點微末道行,就能在勝家莊生事麼?」

  夏心甯一聽對方口口聲聲說他是別具用心前來君山,知道此時已經是百口莫辯,再向他說明,也是白費力氣,而且,在這種情形之下,任何一個稍有點性情的人,也不能接受對方這樣無理強逼,也決不會再去向之解說。

  但是,夏心寧心裡也明白,小舟此刻是停在湖心,四周都是水茫茫的一片,要是對方在水里弄什麼手腳,夏心寧只有束手就縛的份兒。

  此時此地,夏心寧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先下手為強,我一定要先發制人。」

  意念如此一決,突然一拔長劍,脫手一招「九疑中伏」,劍身大顫,化出十數朵劍花,向經澄之迎頭罩去。

  這一招「九疑中伏」是九疑劍法中最具攻擊性的一招狠招,劍劍似虛,劍劍似實,使人猶豫在閃避與招架之間,便要折於這一招劍法之下。夏心寧存心一招得手,於是出手便是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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