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藍衫銀劍 | 上頁 下頁 |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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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再一次的醒來,第一個使他感覺到的,便是不再像上兩次那樣疼痛。接著他又感覺到有一陣光亮耀眼。使他自然而然地睜開眼睛一看,喝!滿室陽光,不知道這是病後的第幾個早晨了! 夏心寧睜開眼睛,帶著幾分好奇和興奮,向房內到處看了一遍,他真怕自己是在做夢。因為他記得上一次醒來,渾身痛得無法忍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為什麼現在又突然變得痛楚全消? 他在驚疑與欣喜之中,試圖伸手撐起身子來,沒有料到一挺身,輕巧無比地從床下一躍而起,真個是:身輕如燕,落地無聲。較之他沒有生病以前,還要靈活! 這一下,夏心寧真的忍不住驚叫起來:「咦!我痊癒了!我好了!」 他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病得只剩下一口氣,居然又好起來,而且,沒有請大夫看,也沒有吃藥!他口中不住喃喃地說道:「這是上天保佑!天見憐我這飄零異鄉的遊子,天見憐我是負有一身血海深仇尚未報復的孽子,竟讓我無藥而愈!」 他在默默地感謝著上天,但是,同時,也增加了他內心的憤怨不滿,他對勝家莊不僅是失望,而且是有一分發自內心的鄙視。他自己有理由覺得:如果不是上天保佑,他這條命早已死在勝家莊了。雖然不是勝家莊的人直接加害於他,至少在道義上,他覺得勝家莊是難辭其咎的! 夏心甯是個忠厚人,他還不願意過分地給人難堪!於是,他決定此時悄然一走了之,免得雙方對面,難免言語上有所開罪。 他收拾起衣衫,佩上長劍,拉開門,便向莊前走去。 當他經過院落,但見晴空萬里,陽光一片,使他覺得幾天不見,宇宙間又充滿了蓬勃的生機。他忍不住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他真想縱聲長嘯,放喉高歌,而且,仿佛他身上有一股力量,在體內蠢蠢欲動,渾身筋肉發脹,恨不得這時候想找一個人和他拼命搏鬥一回才好! 夏心寧此時自己也感覺到有點奇怪,他明明記得,病了好幾天,不但沒有吃東西,甚而至於滴水未進,只是喝過勝姑娘倒給他的那二杯茶,為何此刻卻是這樣渾身有勁? 不!不是有勁!而是一種熱火燒心,使他急需打一場架,來發散他這樣渾身發脹的精力。 他向莊前不停地走著,這種感覺愈來愈烈!他自己覺得一雙拳頭捏得吱吱作響,當前若有一塊石碑,他自覺都有力量一拳將之擊得粉碎。 他只有加快自己的腳步,以飛快的速度,來稍稍發洩這脹得發慌的精力。 忽然,迎頭一聲斷喝:「站住!」 夏心甯聞聲一驚,他覺得這一聲好響!仿佛是在耳畔響起一聲春雷,震得兩耳嗡嗡一陣亂鳴! 他停下腳步,抬起頭來一看,就在對面不遠,當路一字排開站著四個人,他們是勝家莊勝家二老勝子清老莊主和聶老夫人,兩旁站著活華陀古照文和勝黛雲姑娘,四個人的臉上,都木然沒有一點表情,八隻眼睛都緊緊地盯著夏心甯,夏心寧始而一怔,感到一陣愕然,繼而一念:「本來我是想悄然而去,免傷感情,如今倒好,竟然硬碰在當面。」 他如此一轉念之間,又聽到聶老夫人厲聲叱喝問道:「夏心寧!你小子想到哪裡去?如此匆匆忙忙,沒有一點禮貌!」 夏心寧一聽,心裡想道:「好!你倒先狠起來了!看樣子,我今天想尊重你們,也辦不到了!」 他如此微微一陣思忖,便拱手一揖說道:「晚輩意欲離開君山,至於何往,目前尚未決定。」 聶老夫人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你小子要離開君山,我不挽留,難道你連拜辭這點禮貌都不懂得麼?洞庭君山是什麼地方,豈能容許你這樣自來自往?」 夏心寧拱手挺身而立,朗聲說道:「晚輩此行任務已了,自不便在此久留!設若客中不幸,病死君山,豈不是有累諸位老前輩麼?所以決心早日離去。老前輩隱居納福,晚輩不敢驚動,不便前去辭行。如謂失禮,則晚輩就在此地向諸位老前輩辭行。」 說罷,他抱拳一拱,然後挺身而立,仿佛是靜待下文。 聶老夫人哼了一聲,隨即又仿佛是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但是這一點笑意,稍現立收,她又冷冷地厲聲叱道:「小子!你強詞奪理,好刁的嘴!今天要不好好地懲治你一頓,將來你豈不要鬧翻了天?」 她說到此處,轉臉向活華陀說道:「照文老友!你肯為我代勞否?」 活華陀立即含笑應聲說道:「老夫人有何差遣,老朽焉有不從命之理!」 聶老夫人指著夏心寧說道:「請照文老友代我執法,重賞這小子三百六十下。」 夏心寧一聽,敢情還真的要打人?轉而一想:「活華陀和我不錯,而且前來君山,完全是活華陀意思,他一定會代我說項,不會真的動手打我。」 他如此自我想法還沒有想完,就聽得活華陀說道:「老朽與勝家二老數十年的友誼,這點差遣豈有推辭之理?」 夏心甯聞言大愕,心裡想道:「活華陀倒真乾脆,說打就打,他不但不肯代我說情,反而火上加油。」 他這時候突然有一個奇怪的感覺:「為什麼這些人變得和幾天以前都不一樣了呢?勝家二老失去昔日的慈祥,活華陀也不像以往那樣照顧我!勝姑娘也是那樣冷漠無情,是什麼原因會使他們變得這樣?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事?難道是我病中犯了他們勝家莊的什麼忌諱?……」 這就是夏心甯不同於人的地方,他居然能在自己無限怨憤之餘,來反省自己,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然而,儘管他如此地在想,卻擋不住眼前的事實。活華陀已經向前走來,手裡提了一把黑黝黝、碗口大小的槌,口中並且說道:「老夫人你請放心!三百六十下,保險你一下也不會少。」 夏心寧站在那裡,心裡打不定主意:「我真的讓他打麼?這麼大的槌,慢說三百六十下,就是白挨三十六下,恐怕也就打成肉醬了!」 「我能躲閃麼?我能躲閃得開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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