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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除了用「命不該絕」四個字來說明這件事的後果外,再也沒有第二個理由可說。

  夏心寧想到這裡,連叫兩聲:「萬幸!萬幸!」他便盤坐在松枝之上,暗暗地調息行功,一則搜查體內有沒有受傷,再則慢慢地借此恢復體力,他知道雖然已經在萬險之餘,得到了活命,但是,未來還有一段很險的路程,他必須要在這個惡劣的環境裡去尋找自己的出路。

  儘管頭上大雨傾盆,而且寒意極深,但是,夏心寧卻不一會功夫,便達到無我無物的妙境。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雨停了!風歇了!白雲壑的底下,也泛出濛濛的白光,雖然頭頂上仍然是雲霧迷蒙,不見天日,但是,比起夜間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情形,這儼然是一個光明的世界。

  夏心寧功行一周之後,悠悠醒來,神清氣爽,精力倍增,連饑餓也忘記了。

  他睜開眼睛再向上下四周打量一遍,頭上是兩邊峭壁千仞,看不到頂,兩頭都是深不見盡頭之處。腳下相距不到兩丈,是一灣清澈的流水,潺潺有聲地流過去。

  他整理了一下被苟癩子撕破的衣衫,從松樹上輕輕地跳下去,站在溪邊,在水裡照著自己的影子,但見一頭淩亂的頭髮,顯得十分狼狽。他隨意整理好以後,自己靜下來想一想:「苟癩子不知道為了何事,用這種卑劣的手段算計於我,如今我人雖然沒有摔死,銀劍失落,將來以什麼面目去到九疑山見那些長輩?」

  想到這裡,禁不住歎了一口氣。但是又一轉念道:「我既已經身墜壑底,何不趁此機會尋找我師祖的藍衫?如果能找到藍衫,總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如此意念一決,便沿著溪水,溯流而上。

  白雲壑不過十來丈,除了溪水流過之外,剩下來已經沒有多大地方可供人走路,怪不得當初苟癩子說它是一個「山縫」而已。

  夏心寧靠著石壁,慢慢地向上走去,他開始感覺到有一股寒悚逼人的冷氣襲來,而且這種寒冷的程度,逐漸加重,漸漸地使得夏心寧渾身發抖,幾乎是支援不住了。夏心寧趕緊運行功力,提足一股陽和之氣,保住渾身血脈,同時他發現當中的溪水,也逐漸的上漲,開始向兩邊氾濫。夏心寧讓到讓無可讓的地方,只好涉水而行。

  當溪水浸透夏心寧的靴幫,滲到腳上的時候,夏心寧吃驚了,他這才發現這時候的溪水,就像是三九寒冬那樣的刺人,要不是夏心寧渾身有一股陽和之氣,只怕就要凍僵了。

  夏心寧小心地揀有石頭的地方跳腳走著,心裡在暗暗的思忖:「現在才不過是仲秋八月,為什麼這溪水這樣的寒如玄冰,而且這壑內的氣候又是這樣的冷?」

  他實在想不透其中的道理,同時他心裡又想道:「這地方陰氣太重,是不適宜多作停留,我如果尋找不到師祖那件藍衫,就要設法闖出壑外,否則困在此間,縱然不被凍死,也要活活地餓死。」

  他如此幾番思索之餘,一鼓作氣,向上流奔去,他相信水總有源頭,找到了水的源頭,應該就可以找到出路。

  他這樣一鼓作氣疾奔之下,約莫跑了一頓飯的光景,他漸漸地洩氣了。

  這個白雲壑仿佛是沒有盡頭似的,他跑了這麼久,依然是面前一片煙霧迷蒙,兩旁仍舊是峭壁天生,寸草不長。尤其使夏心寧心驚的,他跑了這麼久,竟然沒有發現任何一點有生命的東西。他沒有看見一隻鳥,沒有看見一條魚、一隻蝦,或是一隻青蛙都沒看到,除了這溪水在流動是活的而外,就沒有任何一個是活的東西。

  夏心寧默默地叫道:「這果然是個死地方!是個沒有生命的地方。」

  他如此近乎詛咒地在喃喃自語著,但是,漸漸地他又發現一個事實,溪水漸漸地退了,而且氣候也漸漸地暖起來了,雖然,這裡還是水氣迫人,但是,已經不像方才那樣寒氣逼人了。

  夏心寧慢下來,緩緩地向前走著,口裡又止不住地叫著:「奇怪!真是奇怪!」

  正是他自言自語向前走的當兒,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就在前面不遠的溪水當中,仿佛有一種藍色的光芒一閃一閃地。

  夏心寧急忙沖過去,因為自從他落到白雲壑來以後,所看到的只是白雲、峭壁、石頭、流水,所能聽到的只是一種單調的流水聲,這時候,竟然有另一種顏色出現,難怪他要衝過去急於一看了。

  他如此擰身一掠,正好落到那閃閃有光的旁邊。他站在水裡留神一看,忍不住「啊呀」一聲,他幾乎要跳起來嚷道:「那……那不是師祖的藍衫麼?」

  在溪水激流當中,有藍色衣裳一角,在水中隨著那流水在不停的飄動,那衣衫不知道是什麼質料的,映在水裡居然會閃閃發光。夏心甯一時福至心靈,便認定是師祖藍衫客的藍衫。

  這個意外的發現,使夏心寧感到無限的興奮,他撩起衣擺,蹲下身伸手到水裡摸摸那塊衣角,只覺滑滑的,輕輕的,他不敢多用力扯,怕將衣衫扯壞了,他小心翼翼地將壓住衣衫的石頭搬開,慢慢地把一塊又一塊的石頭,一捧又一捧的沙搬開以後,一件完整的藍色長衫,便從水裡取了出來。

  夏心甯第一步便找到衣襟前面,果然還有一枚製作精巧的燕子形狀的暗器,釘在上面,證明金沙一老所說的數十年前的事,絲毫不假。

  夏心寧真沒有想到,師祖這件藍衫竟是這樣容易地找到了,看起來天下事,有許多是難以預料其吉凶的。如果不是苟癩子有心謀害,將他一掌打到白雲壑底,這個危險非常的白雲壑,究竟如何下來?還是一個大問題。即使能夠下來,能不能這樣容易找到師祖的藍衫?還是未可預知的事。

  可見得一件不如意的事來了,你倒不必懊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所以,一個人在處逆境的時候,最要緊的是能忍得住,穩得住!不要衝動,不要怨尤!因為逆境未見得就對你不利。這些都是閒話,按下不表。

  且說夏心甯發現到藍衫以後,把那失落銀劍的懊喪,才沖淡了一些。他不敢逕自將藍衫穿在身上,他虔誠地跪下來,雙手捧著藍衫,默默地祝禱道:「弟子夏心甯!蒙師祖指引,發現藍衫,本來不應該擅自冒瀆穿在身上,一則,弟子陷身白雲壑,保管不便,再則弟子身上衣衫已破,有礙觀瞻,所以擅自穿在身上,一旦會到幾位長輩,弟子即行呈獻說明,由幾位長輩保管。」

  他如此默默祝禱一番之後,站起身來,將身上的破藍衫脫下來丟到溪水裡,換上那件寶衫。說也奇怪,這件藍衫從水裡撈起來,仿佛是沒有下水一樣,滴水俱無,而且穿在身上又輕又暖。

  夏心寧心裡想道:「師祖他老人家真是了不起,當年為了那一點受折,立即將這件寶衫,丟到萬丈深壑,這種胸襟,真是值得我們奉為典範的。」

  他穿上這件藍衫,心神大振,當下最重要的問題,便是找出路,離開白雲壑。他想到勝姑娘不知如何焦急,但是更要緊的,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他如果得到藍衫,仍然餓死在白雲壑,豈不是前功盡棄麼?

  事不宜遲,他仍然照著方才的方法,沿著水向上走去。

  他決心先找到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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