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玉翎燕 > 藍衫銀劍 | 上頁 下頁 |
| 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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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扁鵲一回神,兩顆眼淚立即滾落下來,他趕忙又擦去,訥訥地說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夏老弟!苟夢千不是要告訴你的事麼?」 苟癩子說道:「夏小朋友的事,比你老卞還簡單,他那位同伴而來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地狂奔而去,他那柄銀劍我得到十壇酒的代價,交給了我那位同來的雇主,至於雇主是何人?我也不知道。」 夏心寧的心裡是又痛又急。他心痛的是勝黛雲姑娘傷心而去,其悲慟的情形,可以想見,急的是銀劍現落何人之手,毫無蛛絲馬跡可尋。 苟癩子伸手又拍開第二壇泥封,他突然按住酒罈,抬起頭來對夏心寧說道:「小朋友,你是要我告訴你銀劍的下落麼?」 夏心寧意外的一震,大喜說道:「苟老前輩!你如果能慨然幫忙,晚輩當感激你。」 苟癩子笑嘻嘻地說道:「我那位雇主沒良心,十壇酒沒有付清,如今又撒腿一跑了事,我可就要對他不起了。這小子曾經說過,要將銀劍送到青海去,送給青海何人,我就不知道了。」 夏心甯聞言霍然起身,便向洞外走去。 惡扁鵲在身後問道:「老弟!你上哪裡去?」 夏心寧這才轉身拱手說道:「老哥哥!小弟一時心急,幾乎要不辭而別了。因為銀劍是師門至寶之一,我一日不找回,如坐針氈,寢食不安,所以,既然知道了地方,小弟自然立即要走。」 惡扁鵲緩緩地說道:「夏老弟!我和你同樣的心急,但是,我此時是欲行不得,比你更為急人。」 夏心寧啊了一聲,他才想起惡扁鵲是斷了雙腿的人,四輪車在平地可行,黃山山高千仞,白雲壑更是險惡萬分,如何下得去?他此刻十分同情這位老哥哥!他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撒手就走,撇下惡扁鵲不管。 夏心寧當時心裡一轉,他立即想到一個辦法,連忙對惡扁鵲說道:「老哥哥!待我背你下山,只要去到山下通衢大道,便可以雇輛騾車……」 惡扁鵲一揮手,他攔阻住夏心寧說下去,他沉著臉色緩緩地說道:「老弟!我現在很需要你幫忙,但是,我並不是需要你可憐!你能背我下山,但是老弟!你能背我到南海潮音洞麼?再說,老哥哥一生孤傲人間,你老嫂子也是不甘落後之人,我如何能拿這種可憐相,去見你老嫂子呀!」 夏心寧赧然地說道:「老哥哥!我很慚愧!我沒有想到那麼多!」 惡扁鵲伸手拍拍夏心寧的肩,緩著語氣說道:「老弟!你別見怪,老哥哥就是這種脾氣,有話說在當面,你休要記在心裡。現在事不宜遲,老弟!要你幫忙的事,便是即刻請你到山上去,砍兩棵黃楊木來。」 夏心寧愕然呆立,他不明白要黃楊木幹什麼? 惡扁鵲淡淡地笑道:「老弟!你忘了老哥哥是當今武林獨一無二的外科聖手麼?我等到二十年,等不到一雙完好的人腿,使我這雙斷腿始終不能接上,想來也是命中註定。不過現在就是有人腿我也不要了,正如你所說的,不要將自己的痛苦,加在別人的身上。所以,兩棵黃楊木,配成兩條木腿,雖然不能接成活肉,但是憑我的通神妙技,兩條木腿我可以運用自如。」 夏心甯真高興得跳起來,他高興的不是因為惡扁鵲換成木腿,可以運用自如,而是他高興惡扁鵲有了一個善念,二十年的期望和等待,居然產生這樣一個善念,真不容易呀! 只能說是奇跡罷! 他當時雙手抱住惡扁鵲的肩,含著興奮的笑說道:「老哥哥!你等著我,我稍時即回。」 他回頭看看那位已經喝了三壇陳年美酒的苟癩子,腳下濕成一堆,人已經醉眼惺忪,靠在石壁上,搖搖欲墜。他搖搖頭笑了一下,便鑽進後進,躍進藤兜,向山上升去。 按下夏心寧和惡扁鵲的行蹤暫時不說,且說當初在黃山之嶺悲痛無比而去的勝黛雲姑娘。 勝黛雲當時在黃山始信峰之巔,眼見苟癩子從另一個方向飄然而去之後,哀痛愈甚,幾次欲舉步躍下白雲壑,她要追隨夏心甯於地下。但是,她是一個智慧極高的姑娘,人在極端瘋狂之際,還能保持一分冷靜,她在舉步向下跳的一瞬間,她心裡又想到一個問題:「殉節殉情容易,只要一舉步之間,便一了百了。但是了結甯哥哥身後各項心願是困難的,我要選擇困難的事做,使甯哥哥在九泉之下,能安心瞑目。」 這個決定是需要比殉情有更大的勇氣,因為夏心甯有父母之仇未報,有「五陽秘笈」未曾使得完壁而歸,這都是極困難的事。而且緊接而來的是明年元宵泰山之會,更是一件大事,勝黛雲站在壑邊,低著頭默默地祝禱著:「甯哥哥啊!你放心吧!你的事我一定和厲妹妹合力完成,然後,我們會到這裡來陪你!永遠地陪你。」 山風夜雨,淋濕了她的長衫,她卻流幹了自己的眼淚,柔腸寸斷,幾次不能自己。 稍時,風停雨歇,朦朧月色又隱約在雲間,勝黛雲霍然一咬牙,掉首轉身,向山下奔去。她很快地找到了坐騎,上山時是一行雙騎,如今卻空著一個鞍韁,又引起勝姑娘一陣悲痛。 她不忍見物思人,將夏心寧騎的那匹馬,卸下馬鞍,鬆開韁繩,揮之而去,自己再上馬直奔山麓,向西而行。 勝黛雲從來也沒有走過這麼遙遠的路,如今要單人只騎遠走西北邊陲,越過金沙大漠,這真是一趟遙遠而又孤寂的旅程。 但是,勝黛雲一則是藝高人膽大,再則是懷念甯哥哥的哀傷心情在支撐著她,一路之上,早起晚宿,雖然是僕僕風塵,卻也沒有遭受到什麼意外。 這天,她從洛陽一早起程,迎著肅殺的秋風,踏著濕潤的朝露,在西行大道上縱馬輕馳。突然,身後一陣蹄聲疾促,一騎黃塵從身旁卷過,馬上的人是一個高大的頭陀,只見他在馬上回頭看了一眼,驚訝地呀了一聲,便又馬不停蹄地絕塵而去。 勝黛雲當時只覺得這個頭陀面貌生得好生兇惡,也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一路之上,她這樣單身姑娘一騎獨馳,曾經招惹不少人注意,遇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 她這樣輕馳了約莫一頓飯的光景,忽然天上四周烏雲密佈,眼見得就有一陣大雨傾盆。勝姑娘看看四周,都是杳無人煙,不覺催動坐騎,飛快地賓士一程,希望能找到一處人家,躲過這一陣大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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