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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夏心寧笑道:「尊者是明白人,何用我來多說?可惜塔爾寺這個黃教聖地,卻能容納暴力搶劫的武林敗類,我要為你們惋惜!」

  劄沙拉尊者一點不退讓地說道:「夏朋友!你助紂為虐,奪去塔爾寺的金佛,如今又上門欺人,塔爾寺雖然是忌殺戒貪,但是對於你這等行徑,我們慈悲之門,卻無法開啟。」

  這尊者說到這裡,揚手一揮,朗聲朝身後說道:「吩咐下去!今日塔爾寺要大做佛事,緊閉山門,不接待香客,派人在路口擋駕。寺中上下人等,一齊到八塔之下,靜候差遣。」

  劄沙拉尊者這一段話是用漢語說的,那自然也是說給夏心寧聽的。

  夏心寧當時微微一笑,沒有理會。劄沙拉尊者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一點古怪的笑容,但是,這笑容一現即逝,沉聲說道:「夏朋友!不管你是前來領教本寺的暗器功夫,抑或是別有用心而來,總之你今天此行,是沖著塔爾寺來的。閣下千里迢迢,來到此地,自然不便讓你空手而歸。請吧!請到八塔之下,自然有人領教。」

  劄沙拉尊者說完,便拂袖邁步,穿身走進殿旁一個偏門中去,臨走之時,說了一句:「少時有人前來接待引導。」

  劄沙拉尊者走了,這座規模不小的偏殿,立即沒有另外一個人影,但是,夏心寧坐在那裡,可以隱約地聽到殿外腳步雜遝,衣袂呼呼,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在沉默中表現出無限的緊張。

  夏心寧十分沉著,儘管目前所發生的事情,都有些出乎他預先所料之外,但是,他相信自己這樣做是對的,他要慢慢地探求結果。

  時間慢慢地過去,周圍的腳步聲,已經歸於沉寂,大殿裡益發的冷清沉寂,自然這樣給予夏心寧心頭的壓力,也是逐漸地加重。

  突然,偏殿后面轉出來兩個黃衣喇嘛,先打著問訊,隨著一作手勢,道聲:「請隨我們來!」

  兩個喇嘛轉身向後就走,動作極快,但見他黃衣飄拂,起落之間,竟在兩丈開外。

  夏心寧一聲不響地緊隨在他們身後,接連穿過五六進香堂佛殿,霍然眼前仿佛一亮,越出一道月亮門,迎面是個極大的廣場。

  夏心寧一站到門口,立即注意到兩件事:第一,在廣場的一端,一排並列矗立八座白塔,說它是塔,那只是相傳已久的名字而已,事實上它沒有一般塔高,也沒有一般塔的形狀,就像是八個巨大的酒瓶子,一排並列在那裡。第二,在廣場的四周,但見黃沉沉的一片,也數不清有多少喇嘛,密密麻麻,一層一層緊緊地圍在四周,而且是沒有一點聲音。

  兩位喇嘛將夏心寧從人牆當中引到白塔之下,剛剛站定,就聽到一陣喃喃之聲,隨著又是一陣聲如裂帛異常刺耳的大喇叭吹奏。

  這時候,有一個頭戴高長的尖帽,身披黃衣,年紀約有五十上下的喇嘛,從人叢當中走出來,在他的後面,正是跟隨著那位能言善道的劄沙拉尊者。

  這兩個人走到夏心寧附近,停了下來,樂聲嘎然而止,那頭戴尖帽的年老喇嘛忽然朗聲說道:「塔爾寺與中原武林,毫無糾葛,數十年來相安無事,今天突然有這位夏小施主,挾技蒞臨,多少有些視塔爾寺如無物。不管夏小施主此來是出諸自己個人之意,或者是受別人授意,塔爾寺不能不重視這件事。所以,我要全寺僧眾,齊集八塔之前,觀摩一下中原武學,究竟如何?」

  夏心寧一聽這老喇嘛如此說話,就知他是本寺的住持,他含笑地向四周點頭示意,對於周圍那許多人群,他絲毫沒有在意,事實上,他心裡由於老住持的出現,已經有七成把握,知道此行不致落空,剩下的三成,就看自己的功力,是不是可以懾服在場的喇嘛而定了!

  那老住持說幾句話之後,劄沙拉尊者立即就接著說道:「夏小施主挾技前來,必然是有所為的,現在我們何妨先請他將來意說明,然後也好請教。」

  他說到此處,又轉向夏心寧說道:「夏小施主面對數千佛門弟子,諒來不致打誑語了!」

  這時候夏心寧對於這位劄沙拉尊者,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他覺得這位元劄沙拉尊者話愈說得刻薄,對他愈是有利。

  所以他當時只仍舊是微微地笑了一笑。接著,他慢慢地向前走了兩步,向四周一打量,拱拱手朗聲說道:「在下夏心寧今天乍來到貴寺,在山門之外,出手便在山門橫匾上留下記號,確實失禮,有悖常情,在下應該先在此地向貴寺深致歉疚之意。」

  夏心寧這個「道歉」的舉動,大大地出乎人的意外。劄沙拉尊者瞪著一雙眼睛望著他,老住持面上也透出驚訝之色,四周數千喇嘛更是嗡嗡不停,議論紛紛。

  夏心寧接著說道:「既知已錯,為何要明知故犯?那是因為出於不得已而為之。老實說,如果我沒有這種悖常情的行動,斷不能請得貴寺各位大師父齊集一地,而我心中這一份有關貴寺的大秘密,就無法當著大家的面前說個分明。」

  這幾句話真正是一鳴驚人,一時間譁然之聲大起,大家都感到奇怪了,都想不透這位年輕的中原武林後輩,他知道塔爾寺的什麼秘密?

  劄沙拉尊者在一旁叱道:「夏小施主!請你休要信口胡謅,你方才不是說前來比較暗器的麼?怎麼此刻又說是什麼秘密,你若是如此存心戲弄,作孽身受,就怨不得塔爾寺。」

  夏心寧一點也不為他的話所動,他只是昂起頭來說道:「其實這件事與我無關,但是,中原武林最主張打抱不平,所以,我願意千里迢迢,前來揭穿這個秘密。」

  夏心寧說此話時,已經看到四周那些喇嘛,一個個交頭接耳,說個不停,他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了作用。就在這個時候,夏心寧突然提高聲音說道:「塔爾寺在西北邊陲,名振當今,可是你們前任住持,突然撒手西歸,連真正的原因都不知道,豈不是令人嘆息的事麼?」

  夏心寧言猶未了,只見劄沙拉尊者突然厲聲叱道:「夏小施主!我早就叫你休要胡言亂語,如今你膽敢無中生有,前來挑撥。誰不知道先師是自己弄毒不幸而中,乃至圓寂,你如今提起這件事除了挑撥是非尚有何意?」

  他厲聲說到這裡,立即轉身揚手,手裡亮著面金牌,高聲一叫道:「金牌勒令,喀西尊者下場拿人。」

  夏心寧根本沒有注意劄沙拉尊者叫人來拿他,他只很意外地自語道:「原來他就是老住持的門人,這事就有個八九分了。」

  這時候一個胖胖的中年喇嘛,走到夏心寧近前來,打著問訊說道:「施主自然不會束手受擒,就請賜教如何?」

  夏心寧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夏心寧願意先領教塔爾寺的絕學,然後再說其他。」

  他從容地說了這幾句話,略一回頭,反身一掠,倒退丈餘,隨手搬起一塊幾百斤重的大石頭,來到喀西尊者之前,放在地上,指著石頭說道:「我們彼此無怨無仇,犯不上以死相拼,夏心寧不揣冒昧,就在這塊石頭上,領教塔爾寺的『大手印』重手法。」

  說罷一蹲身,右臂單手在頭上一貼,眼睛卻望著喀西尊者,等待著他出手。這個意思是非常明顯,分明是要利用這塊大石頭,來較量一下「隔石傳勁」重手法的上乘功夫。

  喀西尊者是塔爾寺八大尊者當中最具功力的人,而且最擅長的是硬功夫,塔爾寺的「大手印」重手法,他已經練到十成火候,雖不能「烙金成印」,卻也可以「隔石傷人」。夏心甯開口便單挑隔石傳勁的功夫來較量,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喀西尊者在當年大力神王尚未霸住西藏以前,他在藏區會過不少武林高手,從沒遇到今天這種情形。他頓時把方才那點輕視的心理,放到一邊,凝神斂氣,緩緩走到石頭旁邊,點點頭說道:「夏施主遠來是客,喀西要讓你一先。」他蹲下樁步,只是將手輕輕地貼上,示意夏心寧先使勁。

  夏心寧朗聲說道:「既然承蒙謙讓,在下就有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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