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西涼風暴 | 上頁 下頁
四九


  眼看客店眾人個個神情專注,都在等他說出自己的名號。那瘋漢仰天長笑,大聲道:「你們聽好啦!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早上要吃三碗飯,晚上最愛啃雞腿,人稱『阿傻』就是我!」跟著指著錢淩異道:「你是『大傻』,比我『阿傻』還笨!」

  滿堂人眾登時哈哈大笑,連店小二也在掩嘴偷笑。

  錢淩異見這人如同白癡,一時只覺黴氣沖天,想不到自己一身武藝,竟會輸在一個瘋子手中,不過道上吃頓飯,竟吃掉自己一世英名。但對方武功比自己為高,眼前也不能再找他報仇雪恨,只有日後約了金淩霜、屠淩心,再過來尋仇了。他略一拱手,歎道:「閣下既然不願以真名示人,那也就罷了,後會有期。」

  一名弟子道:「師叔,我們怕什麼?他不過是個瘋子……」話聲未畢,臉上已吃了錢淩異一記熱辣辣的耳刮子。

  伍定遠心道:「這弟子當真笨得厲害,他說這阿傻不過是個瘋子,那他師叔不是連瘋子也不如?這人的口才也真是差勁了。」

  眼見那弟子挨了一記耳光,其他人哪敢再說,急忙跟著走了。

  伍定遠見昆侖眾人已走,松了一口氣。張之越見他若有所思,便走了過來,向他道:「這位兄弟,剛才你擲筷的手法可真帥啊!」

  伍定遠道:「不敢,在下只是見這位朋友有難,忍不住多事,可讓諸位見笑了。」

  張之越笑道:「兄弟說話太謙虛啦。若不嫌棄,一起喝杯酒如何?」他不待伍定遠回答,便已拉了他的手坐下,狀甚親匿。适才阿傻危急之時,若非伍定遠起意相救,只怕這阿傻武功再高,也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賊子手下。張之越念及這份人情,對他神色自是不同。

  伍定遠本想推拒,猶疑間,忽見豔婷嬌媚的目光正自望向自己。他心念一動,想道:「也罷!難得來到中原,不妨多認識幾個英豪吧!」也就不再急著離去了。

  張之越當下便治了一桌酒席,與伍定遠共飲,兩名少女及那瘋漢也一起相陪。

  眾人互報姓名,那師姐名叫豔婷,另一名教訓那瘋漢的少女叫做娟兒。眾人請教伍定遠的名號,伍定遠心道:「我現下有案在身,絕不能暴露行蹤。」便胡亂捏造了個假名,說叫胡元。那胡乃是胡說八道的意思,至於元字,則是遠的化稱。

  張之越敬了一杯酒,笑道:「這麼大冷天的,胡兄要往何處去啊?」

  伍定遠道:「在下平日做點小生意,為了一宗買賣,需往京師一行。」那這話倒也沒說謊,只是這宗買賣非比尋常,乃是那關係燕陵鏢局八十三口性命的羊皮。

  豔婷微笑道:「胡大爺,聽你口音,好似是陜甘人士。我可有說錯?」

  這話要是旁人說來,非讓伍定遠大起戒備之心不可,但他見豔婷玉雪可愛,自也不會多心,只是一笑,道:「姑娘好生聰明,就這麼一猜,便知我的來歷。」

  豔婷嫣然一笑,說道:「胡大爺客氣了,我小時在西涼住過,知道當地說話的口音習慣。」

  伍定遠大喜道:「原來姑娘是我的小同鄉,來,來,他鄉遇故知,我敬你一杯。」

  豔婷淺淺一笑,眼波流動,說不出的嬌媚。她用西涼土話道:「胡大爺,我先幹為敬。」

  伍定遠舉起杯來,望著豔婷嬌媚的面孔,忍不住一歎。此番他匆匆離鄉,聽得西涼土話,忽地想起故鄉人事,心中酸楚難忍,這杯酒竟是咽不下去。眾人以為他思鄉情切,只不住勸酒。

  小客店外風雨交加,但店中滿是溫情溫暖。伍定遠飽曆滄桑,身懷不白之冤,原本滿心悲憤,此時終有了些溫馨之感,心下不禁喟然。

  席間眾人閒聊,伍定遠極為關心靈音諸人的安危,便問道:「方才聽各位說起少林寺,還說少林和昆侖有仇,不知詳情究竟如何?」

  娟兒笑道:「胡大爺不是生意人麼?怎麼對少林寺這等關心,難不成他們的剃頭刀是你賣的?」

  伍定遠見她一語戳破,忍不住面上一紅。

  張之越卻是老江湖,他一見伍定遠的面,便知他也是武林同道,想來多半有些麻煩,這才不願說出真實身分,當下也不以為意,笑道:「不瞞兄台,這次少林與昆侖兩派間的事情鬧得很大,現下已經驚動了少林寺的方丈。少林方丈擔憂昆侖山下手殺害靈音,聽說他還親自遣使,請昆侖山放人。只是昆侖山的掌門絲毫不加理會,不知此事少林要如何善了。」

  伍定遠搖頭道:「難道少林寺不知燕陵鏢局的事情嗎?」

  張之越道:「這當然知道,那名捕快下手殺害燕陵鏢局滿門,手法毒辣,現下少林寺也到處在找他。不管是不是這人幹的慘案,總之要叫他說個明白。」

  伍定遠臉色鐵青,又多了一方人馬在追殺自己,真不知從何說起。

  席間又聊起那瘋漢,伍定遠道:「這位大俠可是有病在身?我瞧他神色不大對。」

  張之越歎了一口氣,道:「我師兄兩年前到華南辦事,路上見到這人,他當時被一群鄉民圍毆,說他詐賭。我師兄見他相貌不凡,人又近中年,不忍他被毒打,就出手救了他。這小子無親無故,武功忽高忽低,頭腦又不清楚,我師兄想要放他自己生活,也是不妥。只好把他帶回九華山。其實這小子除了愛賭上兩手,也沒別的壞處。」

  那瘋漢一聽到「賭」字,原本癡呆的神情忽地一變,神色極是興奮,從身上摸出了兩個骰子,叫道:「大!」果然擲出了一個大,伍定遠見他手法頗見熟練,難怪會被鄉民視作詐賭的郎中了。

  那少女娟兒怒道:「阿傻,你就知道賭!人家在說你的事哪!」

  那瘋漢似怕極娟兒,忙收起骰子,縮在一旁。

  娟兒見他似受了驚嚇,柔聲道:「阿傻,你乖乖的別賭,就沒人會罵你,知道嗎?」

  那瘋漢點了點頭,一張豪邁世故的臉,露出了白癡般的笑容。娟兒見他神色癡呆若此,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天真的臉上露出一絲愁容。

  豔婷掩嘴笑道:「師妹啊,你這般管他,倒似是……倒似是……」

  娟兒臉上一陣紅暈,嬌嗔道:「倒似是什麼?是他娘是不是?師姐你可真壞……」說著伸手去騷豔婷的癢。

  豔婷臉上一紅,笑道:「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說著伸手格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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