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6業火魔刀 | 上頁 下頁
三三


  在這一夜,自己熟知的情郎不見了。那個從容自信的青年劍俠已被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身來。瓊芳很久沒哭了,自從接下紫雲軒之後,她幾乎沒有掉過一滴淚。可今夜她著著實實哭了一場。

  好奇怪,這裡還是北京城麼?情郎可是堂堂的華山掌門、魁星戰五關的最後主將,那胡志廉更是名滿天下的進士榜眼,禮部赫赫有名的侍郎大人,怎麼會淪落到束手無策的地步呢?

  瓊芳的火氣不斷上漲,又恨又悲,討厭這一刻,討厭那種無奈、討厭那種痛苦、討厭那種束手無策的悲淳……

  「打回去!」

  轟地一聲,桌子給掀翻過來,秋風掃落葉,桌上茶碗全都摔落在地,噹啷啷,碎裂聲佈滿一地。她意猶未盡,恣意刁蠻,登又踢破了衣櫃,狠命將裡頭的儒巾衣裳全數扔出,霎時之間,尋出了一隻大木箱。

  當朝第一權貴世家,珍藏著無數神器寶物,這只木箱裝著爹爹傳給她的遺物,也裝著瓊家的鎮府之寶。

  漂亮的鳳眼閃爍生光,瓊芳蹲地俯身,從寶箱中拾起一柄神物。

  「怎麼輸掉的,咱們便怎麼討回來!」瓊大小姐杏腮火紅,望著寒氣懾人的鳥銃。

  雙管火槍,傳於西域,後膛填裝,乃是當今世上獨一無二的連發槍,也是她十六歲生日收下的禮物。這柄火槍如要讓宋公邁見了,定然驚得這老頭跳將起來,因為槍柄上鑲了兩個最讓他畏懼的鏤金字兒,稱作「江充」。

  這柄鳥銃正是前朝太師的隨身佩槍,也是他唯一遺留人間的足跡。

  纖手翻開槍柄,填入雙發火彈。她揚起火槍,咬牙切齒,准心對正窗外,血債必須血償,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才是她的信條。

  此時瓊芳只想不擇手段,狠狠把黑衣人宰成十七八塊,什麼江湖規矩,武林教條,她才不想管。開槍射打、陷阱捕捉,無論用什麼法子,總之她要抓住黑衣人。

  沒有什麼敢不敢,只要下定決心的事,她就一定辦到,這便是少閣主瓊芳的脾氣。

  她不只有獨生女的嬌,還有一脈單傳的專。這世上只有三個人管得動她,一個是爺爺,一個是姑姑,還一個是情郎。倒不是她怕這些人,而是她深愛這些人,她不願摯愛們受到一點損傷。也是為此,只要能讓情郎好轉過來,她什麼都願意。

  把槍塞入腰帶,正要掩上寶箱,忽然眼皮一眨,看到了箱底壓著的另一樣東西。

  「玉如意」。這是大戶人家賞玩的吉祥閑物,或為玉器、或做漆器,平日執於掌上,示意身份顯赫尊貴。這只玉如意,正是瓊家先人所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回憶,縱使年歲輕如瓊芳,也無例外。這只玉如意是爹爹的遺物,也是他在世時永不離手的寶貝,只因那是娘親手贈給爹爹的。

  沒有見過母親,自己來到世上的時刻,母親便死了,從此只有一幅仕女畫像陪伴她,以及那捧著如意怔怔無語的爹爹。

  瓊芳顫抖著雙手,將那玉如意捧入懷裡,忍不住淚如雨下。

  說來她不該哭,爹爹已經死去十多年了,有時候午夜夢回,她甚至想不起爹爹的樣貌。但也許正是如此……她才更想哭……

  香閨門口傳來叩門聲響,瓊芳收拾了淚水,把如意藏入了枕下,跟著打開了門。眼前這人面貌清雋,正是「雨楓先生」傅元影。

  瓊芳心裡掛記蘇穎超,眼看傅元影面色凝重,忙問道:「穎超好些了麼?」傅元影正要說話,忽見瓊芳滿面淚痕,又見滿地碎瓷爛瓦,桌椅東翻西倒,好似打了一場大仗。

  他怔怔推想,便道:「大小姐,我們出去走走。」四下無人之時,傅元影一向稱她「大小姐」,不管瓊芳願不願意。久而久之,瓊芳倒也習慣了。

  兩人離房出門,那紫雲軒位在京城近郊,占地廣闊,傅元影卻越走越遠,穿門出戶,居然朝城郊行去。此時猶在清晨,天候又寒,不見半個行人,瓊芳實在按耐不住,登時搶上攔路,嬌聲道:「傅師範!到底穎超怎麼了?」

  傅元影見大小姐滿面焦急,便報以溫顏微笑,道:「別著急,咱倆一會兒說得話兒很是要緊,萬萬不能給外人聽,到曠野去。」此刻街上不見半個行人,傅元影尚且如此慎重,瓊芳心下微微一凜,方才知曉事情非比尋常。

  一路行出,傅元影腳下漸漸加快,竟是運起了輕功,這位劍法師範雖不以輕功見長,但他年過五十,內力精湛,長力尤其穩健。瓊芳急起直追,奔得面紅耳赤,她一夜未睡,頗感困頓,偏生天色又昏沉,只得死熬著氣力去追,開頭幾裡尚能亦步亦趨,不旋踵便已墜後。

  數裡過後,河水聲聲,放眼望去,面前白茫茫地一片冰霜水霧,全不見師範人影。瓊芳奔跑之下,早已嬌喘不止,她緩步回力,調勻呼吸,張嘴輕呼道:「傅師範,你在何處?」

  喊了幾聲,不見人影,心下正感納悶,正待反身尋人,陡聽刷地一聲,身旁黑影閃過,風聲呼嘯,竟有一柄長劍直刺而來!瓊芳心下大驚:「這是什麼人?為何要埋伏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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