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8吾國吾民 | 上頁 下頁 |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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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仲海過去是皇城侍衛,京城裡熟門熟路,可這十年裡無論軍情如何緊急,他都不曾到京城殺人放火。眾參謀心下一凜,忙道:「都督,這其中……可有什麼隱情麼?」 伍定遠歎了口氣,道:「老實告訴你們吧。這京城裡住了一個人,只消他還在世一天,秦仲海便一天不敢回來。」聽得「不敢」二字,眾人忍不住有些錯愕。秦仲海世之狂徒,膽氣高,手段狠,百萬軍中殺進殺出,來去自如,如此向天借膽的狂徒,誰能嚇倒他?房總管咦了一聲,險些以為聽錯了,忙道:「那廝還有不敢做的事?這我倒是不知。爵爺,那人是誰啊?」伍定遠這回頗為爽快,逕自道:「對不住,事涉機密,我不能說。」 大都督猛賣關子,自是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房總管皺眉苦思,卻也猜不出那神秘人是誰,畢竟秦仲海是天下第一魔徒,這世上便算真有神佛,怕也只能下凡追捕他,豈能逼得他不敢動彈?看這話若是旁人來說,必為眾人高聲嘲笑,可從大都督口中道出,偏又教人不得不信。 房總管苦笑道:「都督,到底那人是誰啊,透個口風吧?我不會洩漏出去的。」 東廠總管的守口如瓶,怕還抵不過旁人的大聲嚷嚷。伍定遠只得搖了搖手:「爾等休得再問,事涉我昔日上司的名聲,伍某不能說,也不好說。總之你們大可放心,只消那人還在,秦仲海便不會來闖這最後一關。」 驚奇接踵而來,看伍定遠出身柳門,昔日上司便是「征西大都督」柳昂天,此事軍中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說來奇怪,這位柳都督過世已久,陰曹地府裡的人物,卻怎能牽制秦仲海的動向?房總管蹙眉道:「都督,您是說玩笑話麼?」 伍定遠正色道:「軍國大事,豈能玩笑以對?你們相信我。秦仲海只要還有一分人性,他便不會鬧到玉石俱焚的地步。」說著將軍刀裹回油布,不再多言了。 大都督語氣篤定,好似此事理所當然。眾參謀不敢再問。房總管一頭霧水,卻怎麼甘心放過不問?眼珠兒轉了轉,有意旁敲側擊,便啊了一聲,道:「等會兒,我曉得那人是誰了!」 聽得此言,眾參謀自是睜大了眼,伍定遠也是濃眉一挑。一片寂靜中,聽得房總管哈哈笑道:「大都督啊,我前些日子聽人說了,好似華山門人南下尋訪甯不凡了,可有此事啊?」 這話點到為止,眾人自也懂得他的意思。世間要找一位鎮得住秦仲海的絕世高手,唯昔年的「天下第一」方足濟事,不消說,秦仲海之所以不敢進犯北京,全是因為甯不凡暗中牽制之故。 房總管這招甚是厲害,昔時的「天下第一」,正是甯不凡無疑。事隔多年,甯不凡早已退隱。可今日高手輩出,究竟「天下第一」鹿死誰手,卻是人云亦云,難有定論。 房總管雖非武林出身,卻也曉得江湖種種流言蜚語,都說伍定遠自接任大都督後,聲勢之強,無與倫比,舉世除開怒王秦仲海一人,江湖上別無第三人足與並論。可他早年卻曾敗在甯不凡手下一場,為此天下人背後指指點點,都說伍定遠本領不到,永遠成不了真正的「天下第一」。華山滿門更是為之得意洋洋,鎮日拿來說嘴,看房總管刻意提起此事,定是有意激將了。 眼見眾人眉頭緊蹙,房總管自知打到了要害,便又嘻嘻而笑,道:「哎呀,你們別老盯著我啊,難不成老房錯了麼?唉……那秦仲海雖然厲害,可要真遇上了甯大俠,那還不是老鼠遇上貓,兩個字給你:『鼠躥』!」說著說,便又哈哈大笑起來:「可惜啊可惜!要是甯大俠沒有退隱,朝廷這五軍大都督的位子給他老人家坐著,這場十年大戰早已玩完囉……唉,說來咱們還真是埋沒人才,浪費了無數公帑吆!」 房總管嘻嘻哈哈,那浪費公帑四字一說,更等於打了伍定遠一個耳光。料來他狂怒之下,定會自行道出種種密情。只是伍定遠倒也沉得住氣,一時閉眼靜坐,無意辯駁。 老闆忍得住,眾參謀卻吞不下了,顧不得房總管位高權重,同聲怒道:「房總管!我家都督何許人物,請你說話尊重些!」房總管見眾人動怒,忙作膽怯狀,慌道:「對不住!對不住!瞧我這張嘴多惹禍!大都督十年征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唉,便算糟蹋些公帑也是應該的,看我真是胡說八道了!」 眾人越聽越怒,手都按上刀柄了。房總管驚道:「你們別發火啊,都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也是好心啊。既連爵爺也贏不了秦仲海,那甯不凡又有何用?我看你們兩家還是早些聯手吧。都說『好漢不敵人多,雙拳難敵四手』,甯不凡加伍定遠。兩個一起圍毆他。秦魔武功再高,那也是『甯加老伍,專克紙老虎』,不必柳昂天的鬼魂出馬,天下也大安定囉!」 東廠總管捧腹大笑,眾參謀自是氣得吹鬍子瞪眼,可一時半刻間,卻也難以辯駁。正悲憤間,猛聽「啪」地大響,鞏志將右足重重一踩,朗聲道:「『神胎寶血符天錄、一代真龍海中生』!秦仲海的『火貪一刀』再強十倍,卻也勝不過他的親生父親!」 「神胎寶血符天錄、一代真龍海中生」,這兩句話不只是伍定遠的稱號,也是秦霸先的稱號。 房總管本還想說,可給這麼一吼,卻也醒了過來。 毋庸置疑,北京城裡能讓秦仲海畏懼萬分的,正是大都督本人。秦仲海若想擊敗他,便得超越自己的生身父親。眾參謀見房總管心存畏懼,霎時大喜過望,便由鞏志帶頭,一同拜伏在地,齊聲道:「天山傳人坐鎮在此。怒王膽大包天,卻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房總管陪笑道:「失敬,失敬。都督征戰十年,比起當年的甯不凡,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佩服,佩服!」東廠總管出言推崇,自勝得過旁人的馬屁連篇。眾參謀與有榮焉,自也頻頻稱是。 一片真誠贊佩中,伍定遠卻毫無得色,他從凳子上站起,緩緩走到了殿前。參謀抬起頭來,便也順著他的目光去瞧,但見夜色茫茫,紅螺寺花燈如海,依序是天王殿、大雄寶殿、祖師殿,一路望去,自是美侖美奐。 眾人不知他在瞧些什麼,正納悶間,猛聽轟隆一聲大響,夜空炸出了燦爛焰火,將天邊染為一片金黃,眾人仰頭瞧著,見那夜空煙火慢慢褪散,山邊盡頭處卻散出一片祥瑞紅光,久久不褪,赫然便是兩座寶塔。 眾人啊了一聲,道:「紅螺塔……」 紅螺寺乃是淨土宗勝地,除建築較尋常佛寺多出一進外,尚還有兩座名聞遐邇的「紅螺塔」。據說塔里供養著玉皇大帝的兩位女兒,能為人間祈福消災。眾人見寶塔隱隱散出輝光,襯得夜空一片暈紅,好似塔里真住了兩位美麗的「紅螺天女」,在那為蒼生庇佑祈福。 大都督雙手抱胸,遠眺寶塔,看他一臉蒼茫豪邁,真似正統王朝的守護之神,讓人不敢仰望。 房總管見得武神英風,自是暗生仰慕,忙朝自己臉頰打了幾記,賠罪道:「哎呀,瞧我這張賤嘴,三言兩語便得罪了您……來,來,沖著大都督『天下第一』這四個字,咱家這兒有點小東西,不成敬意……」好似怕伍定遠記恨,真已掐起了指頭,捏了件背心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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