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8吾國吾民 | 上頁 下頁 |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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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應裳武功雖比不過甯不凡,傅元影,卻頗能生兒子,膝下一門三傑,取名為得禮、得義、得廉,這呂得禮是三兄弟的大哥,與陳得福同年,武功卻高得多了,算得是十代弟子的佼佼者。眼看大兒子來了,呂應裳儼然道:「你可回來了,郡王府的喜帖都發了麼?」 呂得禮答道:「咱們兄弟兵分三路,該發的全發了。不過還有幾位王爺未曾找到。」呂應裳這幾日受國丈之托,負責籌辦婚禮,自知婚期排得緊,喜帖也須儘早發出。聽得兒子找不到人,自是蹙緊了眉:「又貪玩了!郡王爺不全來北京賀歲了?怎會找不到人?」 正要責備兒子們偷懶,呂得禮忙道:「爹別生氣,這幾位王爺都出城去了。您自己瞧吧。」 雙手奉上喜帖,交由父親過目。呂應裳低頭翻閱,喃喃便道:「臨王曼、徽王祁、德王薊、慶王盺……這麼巧?臨徽德慶四位王爺都出城了?」 趙老五轉念一想,醒起這四位王爺便是勤王軍的統帥,忙道:「你們沒去京畿大營找人?」呂得禮道:「孩兒去瞧過了。他們的守將凶得緊,問了大半天,才說四位王爺有急事,一塊兒去了霸州。」趙老五微微一楞,自與呂應裳面面相覷,兩人同聲道:「霸川?勤王軍不是駐守北京麼?去霸州做什麼?」 呂得禮只是個少年人,哪裡懂得軍務?自然答不上話。呂應裳滿心煩惱,自也不管勤王軍去了何處,便道:「也罷,總算百來位郡王只漏了四個,得禮……趁著紅螺寺百官雲集,你等會會兒陪爹爹去發帖,把前三品重臣的帖兒一次發完……」 呂得禮慌道:「不行啊,爹,孩兒一會兒還有個約會……」華山雙怪嘻嘻笑道:「小禮子,你又約了崆峒派的黃女俠啊?可曾摸小手啦?」都說狗嘴吐不出象牙,呂得禮心下害怕,忙道:「爹!孩兒真有事,留不得……」也是怕爹爹阻止,趕忙運起了輕功,一溜煙走了。 呂得禮前腳一走,陳得福便想跟進。哪曉得走沒兩步,便聽背後傳來嘆息:「得福,你想去哪兒?」聽得呂應裳呼喚,陳得福只得垂下頭來,嚅囁道:「沒……沒有。」呂應裳歎道:「乖孩子,滿山弟子裡,就屬你最聽話了。趕緊去取喜帖了,別要貪玩,知道麼?」 眼看呂師伯走了,雙怪也一哄而散,陳得福也只拖著他的鐵掃帚,望「雲會茶堂」進發。 陳得福,成不了高手得了福。此人自十五歲那年以來,日日都倒著大黴。人家孔夫子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他陳得福卻遠勝孔夫子,十五歲便直接「知天命」了。那年他興高采烈投入華山,本想自己是爹娘嘴裡的小神童,日後定能成為「天下第一」。誰曉得入門一看,眾師兄弟或聰穎、或靈秀,舞起劍來個個如八仙過海。陳得福大驚之下,當場便知天命了,從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了本山免錢的小長工。 燒飯也好、煮菜也罷,本想整整墊底十年後,門裡總算要新收一批小師弟,自己也可以脫離墊底的苦日子,成為人人敬仰的得福師兄。誰曉得新弟子還沒來,竟又多出一個小暴君,指定自己作伴當,料來此命已不久長了。 陳得福歎著氣,搖著頭,一路拖著鐵掃帚。紅螺寺裡雖是張燈結綵,他卻沒心思來瞧。正悶頭急走,忽見一人站在不遠處,看那人頭角崢嶸,雙目炯炯,正是同門師兄杜得秈。 今夜適值元宵,蒙得國丈恩惠,華山門下雖無功名,卻也能來紅螺寺裡賞燈。這杜得秈自也來玩耍了。陳得福乍見同門,心下大喜,忙奔向前去,喊道:「獨腳仙!獨腳仙!」 華山弟子多有外號,除了「掃把福」外,尚有「獨腳仙」、「死德性」、「蘇淫操」等等,多半不堪入耳,全是師兄弟相互指罵的傑作。至於得禮、得義、得廉三兄弟,卻因他們還缺了個小弟,外號自也極其難聽。 「獨腳仙!獨腳仙!」陳得福喊了幾聲,那杜得秈卻對自己不理不睬,自管目望前方,一動不動。陳得福訝道:「獨腳仙,你到底怎麼了?」 聽得掃把福問話,杜得秈卻顯得一臉正氣,對話聲充耳不聞,宛若木石。過得半晌,他伸手起來,撥開額前亂髮,又將臉蛋沉了下去,透出了莫名氣魄。陳得福咕噥幾聲:「搞什麼?給人點啞穴了?」他搖了搖頭,順著獨腳仙的眼光去看,卻見到了一名少女。 美麗的少女明眸皓齒,她仰頭看花燈,賞一賞,走一走,舉止輕雅,流連忘返。只是無論如何挪移腳步,始終離不開杜得秈面前五尺。陳得福咦了一聲,轉朝同門望去,又見他一臉正氣,益發浩然,霎時啊了一聲,暗道:「這是隔山打牛!終於給我目睹了!」 一年一度的元宵節,號稱「金吾不禁」。自正月十四懸燈起算,直至十八撤影為止,京城整整五日衙門封印,男女不隔,老少不禁。是以少男少女若要隔山打牛,今夜趁早。 四下月圓花好,當此良辰美景,佳人嬌羞可愛,才子正氣凜然。可陳得福看入眼裡,心中卻生出樂一股無名火。想自己武功低微,其貌不揚,從來是墊底人物,相熟異性更只有後廚那兇狠老嫗,每回來取餿水,必藉故辱駡自己。也是一輩子孤單,陡見男女相互施法之事,一股醋意油然而生。 他哼了兩哼,擋到同門面前,大聲道:「獨腳仙,你擦藥了麼?」 杜得秈原本傲然若仙,陡聽此言,卻如潑上了冷水,慌道:「擦……擦什麼藥?」 陳得福訝道:「你又忘了擦麼?傅師叔不是早吩咐過你了,要你別再拿長劍摳腳丫麼?」說著搖頭連連,歎道:「你啊你,資質再高,也不能老是金雞獨立啊。早些把腳癬治好,下盤穩些,到時武功便能大進了呢……」 兩人稍稍談起了腳癬惡疾,少女面色一顫,便已消失無蹤了。杜得秈又悲又恨,大聲道:「陳得福,我前夜好容易去了月下老人廟,辛苦求來這枝姻緣簽,你……你卻硬來壞我大事,你……你……」說著擺出了金雞獨立的架式,陳得福驚道:「你別亂來啊!」 杜得秈怒道:「滾開!殺了你這畜生,沒的髒了我的劍!」說話間除下了左腳靴子,拿著劍尖戳弄腳底,已是忍無可忍了。陳得福見他自暴自棄,自也暗暗高興,便笑道:「獨腳仙,你方才說什麼月下老人,那又是誰啊?」杜得秈哼道:「紅娘月老,這兩位都是替曠男怨女牽姻緣的,你居然沒聽過?」陳得福搖了搖頭,道:「沒聽過。」 杜得秈冷笑道:「蠢才,無怪日日墊底。」他拿出了少俠的架式,一邊摳著腳,一邊道:「話說很久很久以前啊……有個姓張的書生,為了打仗還什麼的,便要和老婆告別了。夫妻倆知道前程茫茫,此去關山萬里,自是哭泣甚哀,不忍相離。結果啊……月下就飛出一個老人,你曉得他是誰?」陳得福笑道:「你當我是傻子麼?當然是月下老人。」 杜得秈臉上一紅,自將長劍刺入腳底,嘖地一聲痛哼,雙眼滲淚中,總算戳落了一塊毒腳皮。 他從劍尖上剝落爛皮,送到鼻端嗅著,又道:「這月下老人呢,心地最是善良不過。他看這對男女相愛甚深,不忍離別,便拿了條紅線出來,在他倆的腳上綁了綁,說只要紅線上身,縱使天涯海角相隔,兩人日後也可以團圓重聚。」 陳得福訝道:「後來呢?」杜得秈舒爽了,便又穿回了靴子,道:「後來當然是重逢了。據說綁上紅線後,每回那姓張的書生想去花街柳巷,天邊便會劈下雷來。那姓張的老婆也是一般,若想出門勾搭男子,一便會全身爛瘡,不能見人。最後這對夫妻倆走投無路,也就被迫團圓了。」陳得福悚然一驚,道:「這月下老人當真可怕,武功定然厲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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