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孫曉 > 英雄志18吾國吾民 | 上頁 下頁 |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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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眾人一臉期待,伍定遠忍不住歎了口氣,他拿起了阿秀帶來的酒瓶,灌下一大口,道:「要拿甯秦二人相比,這兩家各有所長。那『智劍』雖能尋敵破綻,可秦仲海的『火貪九連斬』猛力驚人,一刀快似一刀,論久戰,論速戰,論刀法的快准猛,均非『智劍平八方』所能好敵。」 大都督講評起他人的長短處,果然頭頭是道。眾將莫不頷首稱是。均知世間武道進步神速,尤其那「開天大火輪」攻敵方圓幾達一丈,足比劍神的八尺劍芒,甯不凡單以智劍抗敵,非敗不可。 高炯含笑道:「正是如此。那秦仲海若與都督拼鬥呢?戰況又是如何?」眼見女兒滿面殷切,眾參謀也是連使眼色,伍定遠自也不便說客氣話了。他將酒水一口喝光,道:「秦仲海的功夫既快且准,又猛又重,走得是如雷如風的路子。可我伍定遠沒別的長處,就只目光比別人稍准些,氣力比別人稍大些……說起拳頭嘛……」 喀喀兩聲輕響,伍定遠鐵拳緊握,但見一股紫光懾目耀眼,自丹田散出,由小腹而至胸前,背後,終於披覆全身,宛若無形盔甲。在女兒的歡呼聲中,聽他淡淡說道:「非是伍某自誇。仲海若與我動手,三百招內必然負傷。大家若不想見生死,他便得自行退去。」 伍定遠從來謙遜,雖只用了「稍准」、「稍快」這幾字,卻已點明了他的自信。 看秦仲海再准、再快、再猛,遇上了「一代真龍」的龍胎神骨,卻也要甘拜下風。 大都督說完一席話,全身紫光終於消褪了,想來他的「披羅紫氣」功力已達巔峰,當世無人可敵,一時間彩聲四起,士氣大振。岑焱更已叫囂宣戰:「都督,乾脆把那廝引進京吧!他想刺殺皇上,咱們便來個甕中捉鼈,關門抓賊,將他剁成肉醬肉泥,一次結果這場大戰!」 怒王神出鬼沒,岑焱卻把他罵得狗血淋頭,正口沫橫飛間,忽然背後給人拍了一下,只嚇得岑焱飛身而起,尖叫道:「天呀!」 回頭去看,背後卻沒有魔王,卻是鞏志來了。聽他道:「翠杉姑娘,大都督還未曾用膳,你可否帶小姐過去,為老爺端些素齋回來。」翠杉甚是機靈,自知下頭的話聽不得,忙道:「小姐,咱們去替老爺準備飯食。」難得可以孝敬爹爹,華妹自是喜孜孜的,那阿秀卻不想走,奈何翠杉姊姊的小手頗有勇力,竟將他拖著走了。 眼看婦孺遠走,鞏志回顧眾將,沉聲道:「記得了,都督武功再高。爾等也不可輕敵,尤其千萬牢牢記住,怒王不可激!無論是誰,若向他狂言挑釁。他必然應允所請。屆時他真要不顧一切闖入北京,那可要天下大亂!」 行軍打仗,一忌驕兵輕敵,一忌氣餒膽喪。岑焱兩個毛病全犯上了,難免惹人白眼。他苦笑兩聲,道:「這我就不懂了。這傢伙既然打不過大都督,咱們又何必怕他?」 伍定遠微微搖頭,道:「我方才不是說了麼?想在招式上勝過他,不難。想打得他重傷吐血,也不難,可想要出手殺死他……」他歎了口氣,道:「恐怕無人可以辦到。」 眾參謀久隨都督出征,只見過秦仲海頻施詭計,屢屢心戰,卻不曾聽過這等怪事。高炯訝道:「沒人殺得死他?這……莫非連都督也不行麼?」伍定遠歎道:「別說我了。便算有甯不凡相助,我們也只能打退他,卻沒把握殺他。」 眾人更驚訝了,看大都督這話前後矛盾,單一個伍定遠便足以擊敗桑仲海,若有甯不凡援手,隨時能將之擊斃,怎反而礙手礙腳了?高炯蹙眉道:「都督,請恕末將魯鈍,您可否解釋一番?」 伍定遠歎道:「你們也許不知道,秦仲海在武學上屬於心宗。」武林中有人走外家,有人練內功,卻沒聽過這個「心宗」,眾人聽得一頭霧水,無不軍大了眼,伍定遠解釋道:「心宗指得便是人的信念,因信而成,故能遠超凡俗。」眾人訝道:「信念?這與打鬥有何干係麼?」 伍定遠沉吟半響,不知該如何解釋,他見遠處佛殿樑柱高聳,甚見雄偉,便道:「來,你們瞧那佛殿大樑,離地少說三丈,尋常人沒練過輕功,怎也跳不上去。可要有個人天性的不服輸,他日也思、夜也想,就是夢想能一舉躍上。於是這人早也跳、晚也跳,慢慢把心念合一,化作了志氣,志氣凝合,成了一種信仰。只要他的心念夠堅毅,到得瀕死前的一刻,上蒼終會垂憐他,讓他一舉飛上青天,一次撲過高梁。」 眾人聽得「心宗」原是如此道理,無不大為駭然。伍定遠又道:「人定勝天,因堅信而非凡,這就是秦仲海的練功法門,號稱『即心明瞭、自信自在』。似他這般練武路子,一旦性命瀕危,心裡生出死念,那神力之猛,氣勢之強,直可說是天下無雙。」岑焱驚道:「天下無雙?難不成比您的氣力還大?」伍定遠搖頭道:「鞏志打過潼關之戰,你們不妨問問他。」 鞏志自始至終不置一詞,眼見眾人一齊轉頭來望,只得依實道:「那年秦仲海為了搶救同伴,身陷潼關之中,渾身浴血,性命垂危。結果我親眼見到,他身上明明縛著百來條鋼索,卻拉著八百名軍士倒退行走。跟著以單臂之力推倒千斤鐵門,便這樣直闖而出。」 人身潛力無窮,一旦遇上性命危急、生死交關,往往能爆發神通,做到平時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沒想竟有人以之為武功根基,創出了「心宗」之法。 高炯深深吸了口氣,道:「這潼關之戰如此慘烈,以前為何沒人告訴咱們?」 鞏志歎了口氣,道:「該役中數十名武林高手不戰而逃,戰後羞愧無地,解甲歸田,從此不敢再上戰場。那宋通明便是其中之一。大夥兒給人家留點面子,就別外傳出去了。」 眾將面面相覷,一時滿心驚駭。要知潼關鐵門上頭有道火焚痕跡,自左而右,燒過大門十數尺,本以為是走水失火,誰曉得其中竟有這段秘辛?也難怪大都督要隱瞞不說了,否則戰士們來日心存恐懼,沙場上未戰先怯,卻要如何與強敵周旋? 岑焱顫聲道:「老天爺……這傢伙是……是打不死的麼?」伍定遠搖頭道:「世上沒有打不死的人,卻有『不死心』的人。當年秦仲海以殘廢之軀,卻爬上了萬仞高峰,也是因為這個『不死心』。」 眾人驚詫無語,高炯則是搖頭苦笑,方知自己以管窺天,終究不知全貌。他怔怔思索「火貪刀」的來歷,忽道:「都督,我曾聽說『九州劍王』自斷琵琶骨,莫非也是為了這個心宗麼?」 伍定遠頷首道:「正是如此。『火貪刀』不怕身子殘,卻怕志氣廢,昔年劍王曾與天山傳人對決,他自知凡人再怎麼鍛造體魄,終究不能與這『真龍之體』抗拒,索性便自壞琵琶骨,置死地而後生,便給他走通了『心宗』這一條路了。」 一個人琵琶骨斷裂,便再也使不出氣力,形同殘廢。沒想這火貪刀如此邪門,竟能從此習得高強功夫,當真是不入棺材不發威了。岑焱越想越怕,忙道:「都督,那廝武功如此古怪,咱們來日若遇上了他,該當如何?」 伍定遠搖頭道:「與他動手,切莫輕談生死,更不可激怒他,此其一也。其二,設法拖垮他的氣力,在招式上勝過他,有機會就生擒,若無機會,那便儘量預備陷阱暗器,設法弄傷他,等他血流過多,體力不繼,便會自行離去了。」岑焱苦笑道:「萬一……萬一他不走,那……那咱們……」伍定遠道:「真到萬不得已時,你們千萬記住,定得一刀戳入他的心口,讓他當場咽氣死亡,千萬別讓他死撐著。」眾人牙關微顫,自知武藝有限,見到怒王便沒魂了,這刀哪裡戳得中?不由慌道:「要是……要是咱們那刀戳歪了呢?」 伍定遠搖頭道:「那就逃吧。要是讓他吊住了一口殘氣,身臨絕境,化為死志,便如垂死猛獸反撲,最是兇險不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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