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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九


  「你……你……周姑娘,這人怎會是……是華……」

  「沈兄,請至房中一敘。」逸雲接口說。

  三人面面相覷,交換了一次眼色。賽孟嘗道:「打擾兄弟了。」

  室中已掌起燈,密室亦已封閉,店夥計用飽含敵意的目光,死盯著中州三義。

  逸雲放好包裹彤弓,將姑娘解下。她倒還朗健,只是一時未能復原而已,燈光下,現出她略為清瘦的俏麗面容,向三人含笑襝衽行禮。

  三人全都大吃一驚,張口結舌。逸雲續往下道:「華某的珠寶,乃是從金毛吼景泰那兒奪來的,沒想到會引起偌大風波。目下唯一洗雪之法,便是設法擒到金毛吼。今晚與諸位幸遇,兄弟有一不情之請,未知賢昆仲能否俯允?」

  賽孟嘗拍拍胸膛,義形於色地道:「華兄弟請吩咐,力所能逮,赴湯蹈火,義無反顧。兄弟,說啦。」

  「倒沒有那麼嚴重,就是請沈兄在貴掌門處代小弟申明一二,請他們暫勿小題大做。」

  「兄弟當全力以赴。」

  「還有,聽說亡命花子尹成,已被囚在伊王府。」

  穀東主插口道:「尹兄弟從湖廣趕來,說有急事稟報鄺老爺子,豈知一到天津橋北,便被少林的眼線擒去。入暮時分,鄺老爺子亦在龍門香山寺被擒。」

  「穀東主,你怎知鄺老丈被擒?」逸雲驚問。

  「龍門有咱們的人,當然知道。老爺子剛派人將華大俠要來的資訊傳到,第三次被擒的急報亦已傳來。」

  逸雲冷哼一聲,向三義道:「請沈兄覓一與王府相熟之人,為小弟先通報,明晚三更正,小弟要進伊王府一申衷曲,並援救鄺老丈與尹老哥。」

  賽孟嘗笑道:「伊王為人,倒也夠風度,我兄弟倒還相熟,蒙他肯折節下交,兄弟不得不經常進入王府。先容之事,定可辦到。」

  逸雲淡淡一笑,道:「伊王既然肯折節籠絡人才,這種人,錯是不錯也定然可怕。如果小弟料得不錯,明晚他絕不會讓賢昆仲領小弟進入王府。」

  「怎會呢?兄弟。」

  「會的,他定然要我自闖王府,不信咱們走著瞧。請記住,不可洩露小弟的臆測,他怎麼說都成,大膽答允。」

  「兄弟定遵老弟台所囑回話。」

  猛獅沈雷向穀東主叫:「穀東主,請勿為貴花子幫幫主擔心,有華大俠在,你放心睡大覺。喂!能整治一席,讓咱們一醉?」

  「沈兄放心,酒菜是現成之物,早準備接待華兄弟,直等到現在。華兄弟,可否讓尊夫人先歇息?」

  如黛正擔心逸雲忘掉了往事,對大珠台前後經過毫無所知,說將起來豈不令三義生疑?便道:「逸雲,陪我進入密室好麼?」她不好意思叫哥了。

  穀東主燃上蠟燭,重新開啟密室,領兩人進入,不久先行外出,自去找夥計整治酒菜。

  五個人一見如故,鬧了一夜酒,談武林見聞,說江湖秘聞。三個文人談書,三個屠夫佬談豬,同樣的,三個武林人物談將起來,少不了是些內外功十八般兵刃等殺人玩意。

  五人直鬧到天亮,卻不知在這一個更次裡,洛陽城血案叢生,鬧得滿城風雨。

  洛陽城這一更次裡,有四批人在出沒無常,行蹤鬼祟,穿房入舍飄忽如同鬼魅。

  第一個血案發生之地,是城內第一大剎永寧寺東面半裡地,那兒有一座富毫宅第,五更裡來了一個高大的夜行人,取走了窩藏的金珠寶玩,劍貫事主胸膛,共出了六條人命,內宅中有人清晰地聽到來人高喝名號,自稱是神劍伽藍華逸雲。

  第二命案出在開陽門附近,不但劫去財物劍傷事主,事主的大閨女也被奸殺房中,牆上用血寫了四個大字:山海之王。

  第三處血案發生在城西陵雲觀左側,一家富商住宅被人侵入,連傷九命,壁上也用血寫了七個字:神劍伽藍華逸雲。字是草書。

  第四處血案發生在伊王府內賓館,那兒住了三百名武林高手,可是皆遠出龍門或城外辦案,只留有內府十來名護衛駐守,五更正,來了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以黑帕包頭蒙面,侵入了賓館。十余名護衛出面逐賊,喝問之下,賊人自稱山海之王,一支銀劍兇猛霸道,勇悍如獅,連傷五名護衛,最後王府高手齊出,賊人方從容遠遁。

  四處血案城內出了三宗,五更過後,知府大人可嚇得渾身發抖,頭上的烏紗帽搖搖欲墜,快掉下來了,一早急報文書便呈入王府。

  天色大明,中州三義方醉醺醺地出了上穀老店,酒逢知己千杯少,三個莽漢幾乎爬著回家的,回到家,他們大醉不醒,外界的事他們如蒙在鼓裡。午後,三人酒醒,有點迷糊進了伊王府,看來要糟。

  ***

  逸雲和如黛在密室靜養,巳牌正,穀東主請見,傳來了昨晚四起血案的壞消息。

  在龍門搜索山海之王的高手們,大部分撤回城中,閉了城門,差點兒要發出罷市的王命。

  城中挨戶搜查,捉拿山海之王;城上守軍密佈,如臨大敵,一陣好亂。

  上穀老店是花子幫在洛陽的神經中樞,但近來已沒有花子上門,換了一些新面孔的村夫俗子,將各方的消息傳入店中。

  入夜,中州三義大概吃了排頭,伊王發了王爺脾氣,他們不敢再到上穀老店,恐怕被伊王派人跟蹤前來,事情鬧大了。他們暗中派人送來一封書信,大意是說,伊王不允接見,要山海之王至王府自縛投案,將以全力緝拿他云云。最後說,所交兩事無一辦妥,無臉相見。

  二更將至,密室中的逸雲心事重重,修眉深鎖,不住往來蹀躞。

  室中燈光明亮,如黛倚坐桌旁,鳳目跟著他轉,黛眉成結,心緒不寧。終於她忍不住了,說:「哥,我伴你前往。」

  「不成,你體力未複,我絕不許你冒險。」

  「哥,我已可運功,真氣經你這幾天的導引,已可直上重樓,可以說功力已恢復了七成,可以去的。」

  「不!我只好放棄分頭救人之舉。」

  「哥,如何打算?」

  「直趨內庭求見伊王,求不成便硬向裡闖,假使他不放人也不聽解釋,哼,我擒他做人質交換。」

  「哥,豈不把事情鬧大了?」

  「不怕,一萬個不怕!咱們可往邊陲暫避,到仙海隱居,九重天子又豈奈我何?何況他區區一個藩王!只是,黛,可能委屈你了……」

  姑娘猛地撲入懷中,抱著他雙頰,憂形於色地道:「哥,我不擔心這些,其實日後我們同樣會隱入林泉終老,與世無爭,算不了委屈。我擔心的是你隻身深入龍潭虎穴,危機四伏,處處兇險,我怎能放心?」

  逸雲親她的粉頰,強作笑容道:「好妹妹,你不信任我的造詣麼?」

  「哥,他們人太多啊!」

  「虎入羊群,何所懼哉?」

  「他們之中豈無高手?太冒險了。」

  「冒險也得一走,我不能連累鄺老丈師兄弟倆,那會受武林千萬英雄唾駡,此舉勢在必行。」

  「哥,我無法阻你,千萬保重,不可涉險,不必急在一時,免我……」她說不下去了,伏在他懷中垂淚。

  他捧起她的臉蛋,深情款款地低語道:「黛,我會為我們珍重,不必哀傷,對我笑笑吧?你的笑,會給我勇氣。從前在神魔穀,你在我身邊時,我無所疑懼,勇往直前,你忘了麼?」他深情地吻幹她的淚珠,捧著她粉頰的雙手,沒有絲毫震顫,是那麼堅定穩健,證明他雖行將深入龍潭虎穴,仍無絲毫懼念。

  她嗯了一聲,抱住了他的肩頭,兩人吻住了,久久仍捨不得離開。這一吻,甜蜜中滲有些少辛酸,也許從此一別,永無相見之期了。

  吻罷,兩人靜靜地擁抱。她聽出他的心跳聲,是那麼平靜,無絲毫異狀,不由芳心大慰。

  二更將盡,逸雲開始裝束,穿一襲青綢子緊身夜行衣,薄底快靴,斜系長劍,張起弓弦背上,左臂下是伏鼇劍、革囊,右肋下是箭袋。

  一切停當,姑娘親送他出了密室。

  房中,穀東主用銀盃倒了一杯酒,神色肅穆雙手奉上,沉重地道:「華兄弟,你為敝幫主師兄弟之事,深入龍潭虎穴,算得上血性男兒,光大武林道義,為江湖留一千秋佳話。兄弟敬你水酒一杯,聊壯行色,祝你神威駿發,平安歸來。」

  逸雲雙手接過,飲一半奠一半,笑道:「謝謝你的祝福,谷大哥,兄弟此行,勢在必得,請安心靜候。拙荊尚未復原,尚請多加照顧。」

  「兄弟靜候佳音,嫂子處我會盡力。」

  逸雲放出房門,向如黛含笑點頭,手一招,人已驀爾失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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