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草澤潛龍 | 上頁 下頁
五四


  門內湧出四個人,其中就有改了男裝的小秀姑,和扮老蒼頭的人,手中赫然握著那根兩尺二寸的假簫,另兩人皆年約半百,長像兇猛極為健壯,所有的人皆帶了兵刃。

  「真是你!」扮男裝的小秀姑駭然驚呼:「咱們在蕪湖的人全部神秘失蹤,必定是栽在你手下了。」

  「在下能找到此地來。」他笑吟吟地逐漸接近:「在下人來了,當然耳朵也來啦!小秀姑,你也未免太無情無義了,你一走了之,找得我好苦。你們一哄而散,故意喬裝打扮分道各奔東西,在下真不知該往何處追才好,幾乎打消再與你共度良宵的念頭。現在好了,在下總算找到你了,你願跟我走嗎?」

  五個人兩面一分,一言不發便布成半弧陣勢。

  錚一聲劍鳴,小秀姑第一個撤劍。

  老蒼頭的假簫舉起了,老眼不再昏花。

  最左側那位兇猛中年人,手中的盤龍護手鉤冷電四射。最右側的雙股叉鋒利又沉重。

  吳玄站在三丈外,神色漸冷。

  一聲龍吟,他拔劍出鞘。

  「針魔,你好毒;可惜太聰明了,聰明過度的人常會做出笨事的。」他左手一揚。丟出三枚毫芒喪門針:「還給你,你有什麼廢話好說嗎?」

  針魔以行動作答覆,挺劍碎步欺進。

  五比一,五個人無一庸手,暗器更是歹毒霸道。他一聲長笑,身形暴起,魚龍反躍遠退出三丈,三兩起落便沒入蘆葦深處。

  在這種人跡罕至,鬼打死人草高丈餘的地方追逐一個人,不僅是白費工夫,而且隨時受到襲擊的危險。

  搜遍了四周半裡方圓隱蔽角落,五個人一直就不敢分開搜索,五個人心事重重,憂心忡忡地向不遠處自己的茅屋走去。

  其他幾座茅屋的人,早已關門避禍,靜悄悄地聲息全無,門窗緊閉不見人蹤。

  五男女魚貫而行,老蒼頭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說:「那傢伙決不會一走了之的,在這裡等他明攻暗襲,絕對討不了好,咱們必須立即離開。」

  挾雙股叉的人走在最後,哼了一聲反對說:「不要被他的名頭嚇住了,咱們五個人足以埋葬了他,在此地與他決戰,總比離開後被他跟蹤搏殺好得多。」

  握著護手鉤的人也反對撤走,大聲說:「對,那傢伙久走江湖,是追蹤的能手,咱們一走,必須分開覓地藏身,那就……」

  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吳玄冷酷的語音:「那就在黃泉路上沒有伴了,打!」

  「哎唷……」挾雙股叉的人狂叫著向前一栽。

  「嗯……」握護手鉤的上身一挺,吃力地止步,艱難地轉身。

  吳玄出現在後面兩丈左右,劍並未出鞘。

  「你……」握護手鉤的人嘎聲叫,全力將鉤扔出,身軀也隨之向前僕倒。

  變化好快。人影冉冉而至。

  針魔大喝一聲,三枚毫芒喪門針向急速撲來的吳玄射去,針出手人往側方伏倒,滾入草叢。

  吳玄從擲來的護手鉤下方穿越,恰好接住僕下的護手鉤主人,再長身而起向側扭移,三枚毫芒喪門針,全射入護手主人的背心。

  他丟掉挨針的人,一聲冷哼,長劍出鞘,但見電芒一閃,那位揮劍撲來的人一劍走空,自己的胸口卻被電芒剖開了一條尺長大縫。

  同一瞬間,假竹簫吹出一枚化血吹針,射向他的小腹,速度驚人。

  一連串驚險的變化;幾乎在刹那間連續發生,所有的反應皆出於本能,各自出手攻擊忘卻生死禍福,每一舉動皆生死立判。

  吳玄剖開了揮劍人的胸膛,餘勢未盡,扭身出劍猛撲剛吹出化血針的老苦頭。就在那一扭之下,未能完全躲開吹針的襲擊,吹針貫入他的左跨外側,總算避開小腹要害被貫入的危險。

  劍芒如匹練排空而至,勢著電耀霆擊。

  老苦頭已沒有機會重裝吹針,簫離開嘴唇,本能地大喝一聲,簫出雲封霧鎖絕招自保,迎向瘋狂湧到的劍山,功貫簫尖潛勁山湧,內力修為十分驚人。

  劍簫的虹影在刹那間接觸,可是,並未傳出兵刃交擊的接觸碰撞聲,假簫是特製的紫銅合金所制,注入神功內勁,擋刀劍足有餘裕。

  簫擋不住劍,就在電光石火似的乍合間,劍虹突現扭曲的光影,硬從簫影的空隙中突入,人影乍分。

  瞬間的接觸,生死已判。

  彭一聲響,吳玄撲倒在地,已遠出兩丈外,再奮身一滾,便消失在蘆葦草叢中。

  老蒼頭向前沖出八尺外,猛然丟簫止步消去沖勢,雙手抱住左胸下方心坎部位,慢慢身軀前俯,想叫叫不出聲,大量的鮮血從手掩處滲出,有如湧泉。

  終於,搖搖晃晃向前一栽,手腳開始抽搐。心房已被貫穿,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靜止了,似乎時光也靜止了。

  血腥觸鼻,陽光毫無感情地照射在四具屍體上。

  沉寂中,最後傳出幾聲瀕死者的痛苦呻吟,然後重歸寂靜。

  這就是人的最後歸宿。人活著,真不容易,用盡心機傷害別人,不擇手段使自己活下去,活得安逸幸福,活得有權有勢有名有利。一旦死了,什麼都不存在了,而人總是要死的。

  死亡的打擊兇狠而殘忍,四個人死亡在片刻中完成。

  針魔是個最聰明的人,而且走在中間,為人機警,身法也快速絕倫,發針之後便脫離鬥場,逃得性命極為幸運,不敢留下來察看結果。

  洲長數十裡,任何地方皆可藏身。想離開卻有困難,沒有船就插翅難飛,除非她諳水性從水裡走。

  吳玄對針魔有所顧忌,不然就不至於躲入蘆葦隱身,因為吹針貫入左膀外側、針毒見血即化,隨血液的流動而流向心脈,血液起了特殊的變化。如果他再猛烈地活動,針毒的流動必定加速進入心脈,所以他不得不斷然脫離現場,先求自保。

  這就短暫的片刻,僅離開現場不足二十步,他已經感到不支了,頭腦昏眩,手足發麻。

  幸好他已經知道吹針的毒性,早已備妥解藥。

  在密不透風的蘆葦深處,他藏好身軀,強提真力從百囊中取出解藥吞服,片刻方有餘力取針。

  他的估計完全正確,確是江湖上令人聞之色變的化血吹針,暗殺的霸道利器。外長三寸,後面有斜漏斗形的柔軟尾翼,吹射的有效威力距離,可達簫長的二十至三十倍。老蒼頭的真名號是奪魂簫簫勁,內功火候極為精純,以內力吹針,在百尺外行刺百發百中。江湖上見過奪魂蕭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不論黑白道朋友,皆恨之切骨。針上的化血奇毒雖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但毒入心室便註定非死不可,而不管擊中何處,毒抵心室僅片刻工夫,即使射中下肢,死亡的時刻差別也有限。

  吳玄雖備有解藥,但也感到萎靡不振,手足無力,短期間難以複元。

  直至未牌初,他終於恢復活力,饑渴交加,是離去的時候了。

  回到現場,四具屍體已經僵了,而且血腥引來了大批蒼蠅,血腥令人作嘔。

  沙上容易埋人,他用雙股叉挖坑,流了一身汗,方將四具屍體掩埋妥當。

  這是江湖好勇鬥狠的人,最後的歸宿,溝死溝埋,路死插牌,不需要墓碑,也不需要憑弔。

  他到了另一座漁村,飽餐一頓開始追蹤。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