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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銀劍白龍確是在青城山,他也在苦練,要雪鬼洲挨了五劍之恥,慘烈的龍爭虎鬥該有他這條白龍,他苦練之餘,心中極不安靜,一是思念著華山紫鳳,一是行宮中囚著一個令他心動難忘的莊婉容小姑娘,卻弄不到手,再說是苦練期間,青城煉氣士監督極嚴,一直沒有機會找女人解饑渴,苦況不問可知,怎能安靜下來。

  陰陽老怪率眾女曾三次到達青城鬧事,都被青城煉氣士趕下山來,宇內第一高手的名號,絕不是騙人的,她們一怒之下,又在江湖走動,凡是曾與銀劍白龍有過交情的人都下場極慘。銀劍白龍逞一時快意,淫辱了華山紫鳳,不知間接害死了多少無辜。

  在懺情谷中,美絕塵寰的如珠姑娘,與四位谷中的大姐姐,日夕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爐香,在觀音菩薩前,替不知吉凶如何的君珂祝福,虔誠地祝禱他能平安歸來。她們永遠不知道,她們日後是否盼得到他的歸來。

  從幕阜山動身入川,第一站是嶽州府,從這兒雇舟西上,經三峽走水程,如果想走陸路,真不好走。

  七月中旬,湖廣地面酷陽如火,從鹿角巡檢司至嶽州府的官道中,走著一個身穿破青衣,脅掛百寶囊,雄壯如牛的青年人,驟看去青年人穿得落魄不堪,但他那超人的器宇和絕世風標,卻與他的衣著太不調和了,齒白唇紅,臉色紅潤健康,大眼睛如同朗星,黑白分明,怎麼看也不像個落魄的江湖小混混。

  他冒著烈日趲趕,大踏步走向嶽州府城,一面自語道:「首先,我得散佈找銀劍白龍算帳的消息,以吸引那畜生的注意。其次,我得找盤纏,我的遊學路引,與這身穿著相差十萬八千里,不合身分,會被巡檢司的討厭鬼找麻煩,得找些銀子治裝才行。」

  找銀子,怎樣找?銀子又不是從地上長出來的,也不能低著頭看有沒有人大意掉在地上好揀,他心中作難。

  「不能偷,又不能搶,更沒有揀的,怎辦?」他心中向自己發問。

  「且到嶽州府打聽打聽,找當地的武林朋友商借一二,我想不會有多大困難。」他替自己回答。

  他就是剛由幕阜山出來的天涯遊子林君珂,終於重蒞久違百餘日的莽莽江湖。他心中有了決定,挺胸闊步向北灑開大步走去。

  遠遠地,已可看到枕山面水的嶽州府,府城附近城廓,是巴陵縣的轄地,一些零星廂裡,散佈在城外山坡上,他從未到過嶽州,反正順官道往下走沒錯兒。

  遠處山坡上,一個一身青布緊身,背著長劍,青巾包頭,身材雄壯的大漢,用著甚快的腳程往上趕。

  近了,已可看清大漢略帶蒼黃的臉色,君珂目力超人,相距半裡外,便已看清來者是誰,大踏步迎上叫:「立暉兄,久違了,你好。」

  來人是雙尾蠍黃立暉,獨劍擎天的門人,也看清了君珂,大喜若狂地沖到,伸出一隻大手,兩人親熱豪邁地行了握腕之禮,立暉大笑道:「老弟,這一向你躲到那兒去了?哈哈!我就猜你必定重回江湖,絕不像傳聞中喪身在陰陽老怪的金頭螣蛇之口。」

  「咦!立暉兄知道此事?」

  「是家師告訴我的。」

  「令師一向可好?」

  雙尾蠍黯然,鬱鬱地說:「家師已經洗手歸隱,脫離江湖了。三月前望夫山之會,家師欲為老弟你略盡棉薄,可惜插不上手,心中一直難安,也在那次,他老人家看老弟你的真才實學,以及氣吞河岳的英雄豪氣,更看到三仙同出,雙奇的四明怪客亦同時現身,他們的超凡入聖修為,予家師的精神威脅深而且重,平空生出無比感慨,再就是聽說你老弟已死于金頭螣蛇之口,不由萬念俱灰,深感身為江湖人,此身渺茫似若彗星橫空,委實令人感慨系之,所以即返回故鄉歸隱去了。據我所知,六大怪物中,目下只有閃電手仍在江湖上出現。四大魔君中,也只有雷火判官和白骨行屍仍然留戀著江湖,其餘的人,死的死隱的隱,老弟你的所行所事,委實算得上造福江湖,功不可沒。」

  「黑龍幫目下的光景如何?」君珂問。

  「哈哈!他們像陽光下的殘雪,化掉了。」

  「千手如來李老賊呢?」

  「不知道,他的黨羽正在找他哩,可是音訊全無,下落不明,不知躲到那一個角窩裡去孵龜蛋去了。」

  「銀劍白龍可有消息?」

  「他目下可能在青城,他的黨羽在各地潛伏,被陰陽老怪帶著一群魔女,殺得聞風喪膽,龜縮不出,倒是千手如來早年的手下悍賊,不時還可以看到。」

  君珂心中一動,心說:「正好,目下缺少盤纏,何不找千手如來的黨羽設法?」他打定主意,說:「立暉兄,岳州府能找到千手如來的黨羽麼?」

  立暉嘿了一聲說:「嶽州府有兩個大名鼎鼎的大善人,就是那老悍賊的黨羽,一位住在北面六十裡金門劉備城,叫熊大善人熊天相,乃是嶽州府四大家族之一,早年卻是李大鬍子的先鋒大將,另一位就是住在南面嶺腳下,距此約有三裡地,叫做笑彌勒許員外許萬春,早年也是荊襄大賊之一,但這兩個人,也和千手如來一般,都成了地方上的大善人。」

  提起地方上的大善人,君珂心中一動,忖道:「我用不著由水路入川,早著哩!何不徑奔沅州,找千手如來的晦氣,再進入四川,豈不甚好?」

  雙尾蠍見他沉吟不語,問道:「林老弟,你找他們有何用意麼?」

  君珂點點頭說:「用意有二,一是要他們知道我天涯遊子並未死,借他們之口傳信,二是缺少盤纏,需要找他們。」

  「哈哈,妙極,我領路,咱們是找笑彌勒呢,抑或是捨近求遠到劉備城找熊大善人?」

  「愈近愈好,就找笑彌勒算了。」

  「老弟請轉來路,隨我來。」

  君珂跟著雙尾蠍往回走,在前面嶺腳向左折入一條小徑,穿過兩座樹林,眼前出現了一座小村莊,遠遠地便可看到了村左花木扶疏的大花園,園中亭臺樓閣處處,富麗堂皇,甚是氣派十足呀!

  兩人沿小徑進入林旁,向左走上了到花園的小徑,村中一群男女老少,皆用奇異的目光,注視著這兩位陌生人。

  經過一叢修竹,人影一閃,從竹叢中鑽出一個村夫打扮的中年大漢,半合著眼以掩住目中的淩厲眼神,包頭也掩住了鼓起的太陽穴,往路中一站,轉身緩緩向園門走,有意無意地擋住了兩人的去路,低聲說:「諸位,有事麼?」

  雙尾蠍哈哈一笑說:「五湖四海,道上同源,沒事來幹嗎?」

  中年大漢哼了一聲,不悅地說:「尊駕這身裝扮,不該在日間來。」

  雙尾蠍提高了聲音叫:「什麼?為何不該在日間來?笑彌勒許員外忘了本?抑或是飛上高枝兒,瞧不起咱們從前在一起打家劫舍的窮朋友。」

  中年大漢並未轉身,焦急地說:「朋友,小聲些好不?許爺目下算是本份人,閣下穿勁裝帶兵刃白天來去,豈不引起村人疑竇?」

  「廢話,許老兄算是本份人,咱們難道就是打悶棍偷雞摸狗的下流賊不成?」

  雙尾蠍的聲音愈提愈高,大漢委實憋不住,驀地回身站住,怪眼一翻,露出了他目中的冷電、臉色陰沉冷酷的本來面目,雙手叉腰堵住去路,沉聲叫:「老兄,你是故意找麻煩,拆臺子來的吧?」

  雙尾蠍也雙手叉腰,逼近說:「老弟,你怎麼說都成。」

  「站住!」

  「喝!要打架?你會幾套毛肉腳拳?」雙尾蠍怪聲怪調地叫。

  大漢大怒,可是卻又忍住了,冷笑道:「尊駕來意不善……」

  「善者不來。」雙尾蠍搶著答,嘿嘿連聲冷笑道:「敢找判官麻煩的鬼,絕不是可聽任放入油鍋丟上刀山的善良小鬼,好歹也該算是惡鬼之一。」

  「尊駕高姓大名?」

  「哈哈!我嘛,姓微不足道,名也分量太輕,提出來有瀆尊聽,我可以替你引見一位大大的英雄豪傑,行麼?」雙尾蠍怪聲怪氣地答,閃在一旁向君珂伸手,狀極滑稽。

  中年大漢看君珂個兒雖魁偉,可是年紀太輕,臉容像個大姑娘,撇撇嘴不屑地說:「大英雄又不吃人,嚇不倒人的,在下願聞。」

  「你站穩了,別嚇倒,還得小心褲襠裡小怪物關不住,嚇出尿來不好意思。」

  「滾你娘的!狗東西你作弄二爺我?」大漢火爆地叫。

  雙尾蠍臉色一沉,冷笑道:「王八蛋!你敢出口傷人?」他要上前動手了。

  人影一閃,竹林中又閃出一個半百年紀的村夫,搖手叫:「且慢!先通名。」

  君珂淡淡一笑,朗聲說:「在下姓林,小名君珂。」

  兩村夫臉色大變,如見鬼魅,驚怖地後退,同聲叫:「什麼?林君珂?」

  雙尾蠍仰天狂笑,惡意地說:「沉著點兒,別嚇出毛病來了,受不了大小便不禁,丟人哩!不錯,他就是林君珂,綽號叫天涯遊子,千手如來的死對頭,你大概只聞其名,不曾目見,看仔細些,免得日後忘了。」

  兩人似乎有點不信,但又不敢否認。中年人膽子小了些,突然扭頭撒腿便跑了,年紀大些的村夫變色退了五六步,畢竟薑還是老的辣,沉聲叱道:「尊駕如何證明你的身分?」

  「閣下是否要查看路引?」

  「江湖朋友,皆可得到百十張不同州縣的路引,這玩意靠不住,騙不了人。」

  君珂舉步向前走,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那是你的事。」

  村夫膽氣一壯,雙手一張迎面截住,吼道:「站住,此路不通。」

  聲落,但見人影一閃,君珂不見了,村夫只感到天靈蓋上罩了五隻手指,恰好抓住腦袋,是被人從後面抓住的,只覺頭皮一緊,渾身發軟,君珂的嗓音,在他耳中像是雷鳴:「如果閣下能攔得住我天涯遊子,你豈不成了宇內第一的無敵高手?滾!」

  「砰噗」一聲,人被扔飛丈余,連滾三次翻身,方行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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