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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追魂鬼手心中一震,臉色一變。天涯遊子在桑落洲與望夫山的英雄事蹟,傳遍江湖,人盡皆知,目下出現在飛虹樓,來意不問可知。

  「小輩,是金聾子告訴你飛虹樓秘密的嗎?」他厲聲問。

  君珂舉步走近,踏出第四步,突然向左大旋身,一聲大喝,雙掌連環向後劈出,隨又迅疾無倫地旋回說:「在下不認識什麼聾子啞子。」

  身後原撲出兩名大漢,兩根六尺長金槍刺向君珂的背心,槍距體不足半寸,卻被君珂的劈空掌力擊中了胸膛,兩大漢面色死灰,「嗯」了一聲,拖著槍踉蹌後退,「噗噗」兩聲跌倒在門旁按腹揉胸滾倒,發出痛苦的呻吟。

  追魂鬼手識貨,相距八尺外用掌風將人擊倒,再外行也該知道厲害,他臉上出現了驚容,握實了鐵爪沉聲問:「飛虹樓的秘密,惟有金聾子知道,建樓參與安裝重要機關的工人,全都沉屍地底……」

  「所以你們得替沉屍地底的人償命。」君珂冷然接口道:「九華觀的地底機關,極樂穀浙西三妖的地底九宮奇陣,比飛虹樓有過之而無不及,同樣出於鬼斧神工之手,但林某同樣進出自如。飛虹樓怎難得倒區區在下?別廢話了,叫千手如來出來答話。」

  「當家的不在府中,沖我追魂鬼手談文算帳就是。」

  「剛才被擒入樓的姑娘目下何在?」

  「入樓人有死無生,你不用問了。」

  「你的意思是將事攬下,沒有商量了。」

  「正是此意。」

  君珂徐徐撤下長劍,踏進說:「林某知道這座廳叫做雲虛廳,正好決定你的生死,既沒有商量,不是你就是我,你上。」

  追魂鬼手一聲長嘯,瘋狂前撲,「雲龍現爪」,「饑鷹攫兔」,再變「反撥五弦」,攻向上中兩盤,三招一氣呵成,罡風如怒濤洶湧,鐵爪不住伸縮勾拿,攻勢之猛極為罕見。

  君珂的長劍不住虛晃吞吐,在爪影中輕靈地閃動,屹立如山,任對方如何兇猛進擊,他的劍尖總是先一剎那攻向對方的腹肘腕之旁,不令對方將招使老,非變招自救不可,飄逸從容地接下三招。

  鐵爪飛騰中,突然響起他一聲長嘯,劍芒一變,劍氣急迸了。嘯聲一過,冷叱隨之:「著!饒你一死。」

  劍氣撕裂護體罡氣的厲嘯乍傳,人影疾分。

  君珂徐徐收劍入鞘,向左壁角舉步走去。

  追魂鬼手蹬蹬退了四五步,手中鐵爪頹然下垂。他的右耳輪和鼻尖,跌落在地板上,鮮血從創口滴落襟前和右肩旁,臉色如厲鬼。

  「砰」一聲,他丟了鐵爪,淒厲地大叫道:「天啊!三招失手,我一生中這是第一遭,你為何不給我機會,讓我死得英雄些?」

  君珂沒回答,僅冷冷地說:「只怪你沒練到家,不必怨天尤人,失敗並非丟人之事,你還有機會苦練。」

  追魂鬼手伸右手食指甲,「嗤」一聲劃破了左手脈門。鮮血泉一般地湧出,叫:「小狗,你為何削我的耳鼻,教我如何有臉見天下英雄?你好狠毒的心腸。」

  君珂在屏風後拉開一扇小窗,飄身走了。

  室中的追魂鬼手呆立在原地,左手腕脈上的鮮血,順褲管流了一地,血腥觸鼻。

  終於他的臉變成了灰白,眼中的凶光漸斂,眼皮緩緩搭下。身軀一陣晃動,雙腳已無力支持,「砰」一聲仰面躺倒,籲出一口長氣,血流盡了,人也死了。

  飛虹樓的牆壁窗戶,全是裹鐵嵌銅的玩意,只消進入樓中,沒有寶刀寶劍一類神刃,想破壁毀窗而出,太難了。君珂用不著擔心,他每經過一處,便將機捩一一加以摧毀,門窗活壁全成了死物。

  整個大樓的佈局,極像迷宮,即使暗器不管用,也會迷失在內乖乖就擒。

  君珂穿越了無數腹室和曲折盤旋的通道,終於登上了三樓。沿途埋伏控制機關的男女,全被他一一制服,點了穴道擱在一旁。

  轉出一處黑暗秘室,到了一處四面有屏風的小廳,隱隱燈光由壁縫間透出,卻看不見燈籠。室中陳設了四張雕金大床,錦裝羅帳極盡奢華,可是不見有人。

  他站在室中,定神察看四周。

  正面銅壁上,嵌了三個銀光閃閃的銀字:「如煙閣。」

  右側銅壁上,也嵌了三個銀字:「巫山宮」。

  左側銅壁嵌著:「銀河廳」。

  他走向左側金雕大床,一面自語道:「如煙閣上樓頂小閣,上天無路。巫山宮溫柔之鄉,乃是行樂之所,也是下樓必經之道。銀河廳乃陳設藏寶之地,也是殺人屠場,不知還有多少高手在內?」

  他抓住床柱一扳一托,撞到了一扇屏風,床後出現了一面雕龍大銅鏡,磨得可明察秋毫。

  他的手剛觸到銅鏡的大掛環,床下突然伸出一把長劍,速度不快,聲息全無,但認穴之准,顯然出自名家之後,半厘不差,恰點在他的背後命門穴上,一股冷流直注穴而入,來勢洶洶,一陣香風,也向鼻中猛鑽。

  這人躲在床下,真有一套。他想,同時已暗中運功將穴道自行封閉,生死門神功倏發。

  「住手,不可絲毫移動,不然將立時濺血樓中。」劍的主人發話了,是女人的嫩嗓子。

  君珂站得四平八穩,不悅地說:「姑娘,放下你的劍。」

  劍的主人爬出床底下,劍尖仍點在君珂的命門穴上,說:「怎麼?你還敢發橫?」

  「拿開你的劍,我不高興。」君珂的聲音提高了。

  女人向前推了一推,冷冰冰的劍尖貫衣而入,迫入了肌膚,分量不輕,同時用鼻子哼了一聲,說:「死囚,你再無禮試試……」

  話未說完,君珂搶著說:「你睜眼看看就是。」

  他身軀左旋,對方劍尖也突然吐出,可是晚了些,劍尖滑出一旁,他已旋過身來,「啪」一聲脆響,一耳光把身後的婦人擊跌八尺外,「噗」一聲仰面朝天跌在床上,劍也脫了手。

  他閃電似的迫進,一手叉住女人的脖子,按在床上動彈不得,兇狠地說:「記著,下次不可在背後下手。」

  他松了手,轉身踏出兩步,抓住銅鏡一拉,伸手在鏡後壁洞中扳住一根雕龍銅把手,向外猛拔。

  床上的女人緩緩坐起,用手不住撫摸粉頸,怔怔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出神,忘了拾劍拼命。

  「格支支」一陣轆轤轉動聲傳來,一旁的銅壁向內陷,再向左移退,現出一座大鐵門,門楣上有三個鬥大銅色大字:「銀河廳」。

  他收起一座八折屏風,雙手運神功將千斤屏風高舉過頂,全力向門上擲去。

  「砰嘭」兩聲暴響,屏風碎裂,鐵門也被砸得向內移開,燈光耀目生花。

  三更正的柝聲隱隱傳來,似乎傳自遙遠的天外。火場木柱的爆裂聲已經沉寂,想來大火已被控制住了。

  他大踏步走向鐵門,像一頭面對獵物的雄獅。

  廳中燈火輝煌,傳出了沉雷也似的吼聲:「你來得好,請進。」

  他踏入廳門說:「不速之客來得魯莽,不請亦來,不好亦來,俗禮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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