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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你……」

  「在下看到了四個人在寺內,九絕神君、招魂使者、毒劍、追魂拿月。沒露面的人,還不知有多少。老兄,誰告訴你韋小弟在白鶴寺?」

  「你管的事太多了,閣下。」公孫雲長不悅地說。

  怡平冷笑一聲,向高嫣蘭誠懇地說:「高姑娘,趕快回頭,還來得及,請不要懷疑在下的誠意。」

  「莊兄,謝謝你的好意,寺中真的布了埋伏?」

  高嫣蘭問,第一次對他生出好感,但最後一句話,仍然表示對他不能無疑。

  「姓莊的,除非你是他們的人,不然怎知道寺中有埋伏?」公孫雲長乖戾地搶著說:「要不,就是你危言聳聽,故意阻止在下前往救人,誰知道你存的是什麼鬼心眼,你在玩弄什麼詭計?」

  「雲長,你怎麼說這種話?」高嫣蘭第一次向公孫雲長表示不滿:「我覺得,你真的有點太過分了。」

  「誰知道他安的是什麼鬼心眼?」公孫雲長口氣仍然強硬:「每件事情都有他一份,我不信這是巧合,他一定是拔山舉鼎的爪牙,我無法相信他。」

  「莊兄,即使你是他們的人,我也不怪你。」高嫣蘭終於說出心中的話:「不管怎樣,昨晚援手之德,妾身銘感在衷,不敢或忘。韋小弟失陷的事,妾身也有責任,因此希望把他救出魔掌,以減除心中之內疚。公孫兄的消息來源相當可靠,韋小弟確是被囚在白鶴寺。莊兄卻說寺內有埋伏,也難免令人生疑。」

  「他故意說寺內有埋伏,以便嚇阻我們前往救人,因為他知道看守韋小弟的人沒有幾個,怕我們救人成功,他無法向主子們交代。」

  公孫雲長說得理直氣壯:「閣下,你不會如意的。」

  怡平真是哭笑不得,搖頭苦笑道:「天下間竟然有你這種愚蠢的人,怪的是你憑什麼居然能與拔山舉鼎周旋多年?我問你,如果在下要阻止你救人,你能通得過在下這一關嗎?」

  公孫雲長哼了一聲,手按劍靶傲然地說:「閣下,你不見得能接得下在下與高姑娘聯手合擊,信不信立可分曉。」

  怡平不介意地笑笑,向高嫣蘭問:「高姑娘,你要與這個白癡聯手對付我嗎?」

  高嫣蘭臉色不住在變,遲疑地說:「莊兄,恕我,我不得不如此。」

  「你認為你們的勝算有多少?」怡平問。

  「可能有千分之一。」高嫣蘭不假思索地答。

  「千分之一的勝算,你也願冒險?」

  「我已別無抉擇,即使毫無勝算。」

  怡平長歎一聲,神色落寞。他明白,公孫雲長在高嫣蘭的心目中,分量之重已超過一切,他算是徹底失敗了,何苦自作多情?

  另一個令他絕望的原因,是他能否度得過今晚的死亡劫數,仍是未定之天。度得過,他仍有希望;度不過,他將離開人間,人死如何滅,一切都化為烏有,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

  他為什麼要阻止他們呢?他必須爭取時效,為自己的生命奮鬥,如不能在今後的五個時辰內找到解藥,他將失去自己的生命,所以必須分秒必爭,怎可為了他們而浪費自己的有限光陰?

  他抬頭看看日色,紅日將升上東山頭,已經是辰牌初了,他最多還有六個時辰可活。

  他的目光,回到眼前的兩個人身上。

  公孫雲長仇視他的目光,是足以令人心悸的,眼神錯綜複雜,但主要的仇視表示卻是最強烈的。

  他心中明白,公孫雲長之所以仇視他,肇因是高嫣蘭,如果他不對高嫣蘭表示情有所鐘,也許不致產生這種強烈的嫉恨吧?

  「這個剛愎愚蠢的白癡!」他心中暗罵。

  他仔細地打量高嫣蘭,只感到心潮洶湧,情難自已。

  高嫣蘭在回避他灼熱的目光,站在他面前,雖不斷受到沉重的打擊,受到僕死婢亡的慘痛挫折,但依然保持著高貴的風華,明豔動人的神彩。

  「但願我能阻止你前往送死。」他喃喃地說。

  「謝謝你的好意。」高嫣蘭垂下螓首低聲說。

  「如果我阻止你,便會反目成仇。」

  「是的。」高嫣蘭堅定地說。

  「你不考慮我的忠告?」

  「我心領了。」

  他一聲低喟,拖動著沉重的雙腿,讓開去路,挫折感令他意志消沉,豪氣全消。

  公孫雲長得意地舉步,臉上有勝利的神情,料定有高嫣蘭在,怡平絕不會採取暴烈的行動,就憑這一點,怡平毫不足慮,高嫣蘭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高嫣蘭用低得幾乎難以聽到的聲音,說了一聲「抱歉」,跟著公孫雲長走了。

  對面的密林中,踱出神色憂慮的神簫客。

  兩人默默相對,良久,良久。

  「老前輩,能不能助他們一臂之力?」最後仍是怡平開始說話。

  「抱歉,我不能為這種自不量力的白癡,浪費我半分舉手之力。」神簫客神色肅穆地斷然拒絕。

  「為了……」

  「為了那糊塗的,為情而不顧一切的小女人?」

  「這……」

  「也不行。」

  「老前輩……」

  「你是怕天馬行空會受到脅迫,而投入鄢奸手下助紂為虐?」

  「這……是的。」

  「天馬行空如果為了一個女兒,而甘願自毀一世英名屈身事賊,那是他的事,你操的什麼心?」

  神簫客神色凜然,語音鏗鏘有力:「江湖六怪中,令師可算是獨一無二的高風亮節人物,其他五怪除了瘋婆楊婆之外,山精劉向與地異方回,投靠了天下四大惡的首惡嚴嵩父子。鬼丐廖獨與遊僧法元,投靠了第三惡鄢奸。只有令師不受任何人威迫利誘,得保令名。我問你,假使你找不到解藥,你會向他們屈膝乞命嗎?」

  「我寧可死。」他大聲說,不容對方誤解。

  「令師會因你而向他們屈服嗎?」

  「他老人家寧可讓我粉身碎骨。」

  「那不就很明白了嗎?大丈夫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這是一個男子漢必須具有的氣節。

  「天馬行空名列江湖風雲四霸天,說起來倒是頂光彩的,他如果為了一個女兒,而甘願做一個懦夫,你就是用你的命來保全他這個女兒,他也不會感激你,他萬花山莊內親戚朋友多得很,你能替他保全那些人嗎?

  「以南衡居士來說,他的兒子目下已經落在對方手中了,他如果也屈服,你能阻止他屈服嗎?

  「小兄弟,你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音菩薩,那能救得了那麼多自私自利的懦夫?就算天馬行空屈服了,也用不著替他難過,以他的聲望與地位來說,鄢奸不會派他去抓私鹽販子,不會派他去向地方官敲詐勒索,這些事是那些小爪牙的事,你用不著擔心他可憐他。走吧!咱們要做的事多得很!」

  「我要看看結果。」怡平固執地說。

  「你準備插手?」

  「這……」

  「你沒忘了你只有一擊之力吧?」

  「這……」

  「你也想與那公孫雲長一樣,做一個自不量力不知死活的白癡?從井救人,那是極端愚蠢的舉動。」

  「當然我自己的性命比他們的命重要。他們是死不了的,狗腿子們志在活捉他們,我怎會愚蠢得把自己的老命賠上?放心啦!」怡平冷靜地說,神色一懈。

  「好吧,看看也好,走!」神簫客說,已看出他已經想通了。

  公孫雲長首先到達寺門,略一察看四周,便待往裡闖。

  高嫣蘭及時上前低叫:「雲長,你沒看出氣氛不對嗎?不能進去。」

  「沒有什麼不對呀?這間破寺本來就冷冷清清。」公孫雲長不在意地說。

  「你打算就這樣明闖進去?」

  「青天白日,不明闖怎辦?你想等到夜間?」

  「這個……」

  「出其不意闖進去,令他們措手不及方能救人。我先進去,動手要快。」公孫雲長急急地說,無畏地搶入寺門。

  高嫣蘭不以為然,但卻不由自主地跟入。

  藏身在五六十步外竹叢中的怡平,苦笑一聲搖頭說:「這狂妄的小子能活到現在,真是他祖上有德,膽氣確也令人佩服。」

  神簫客卻神色肅穆,老眼中神光似電,突然說:「小兄弟,你敢和我打賭嗎?」

  「打什麼賭?」怡平訝然問。

  「我說,小畜生必可平安脫身,有驚無險。而那為情所迷的小女人,難逃大劫,你認為如何?」

  「這個……」

  「小畜生與狗腿子們有勾結。」

  神簫客一語驚人:「記得那天妖道圍困農宅的事嗎?妖道那天根本就沒打算擒住他們,那天我就心中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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