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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張世佩東山再起,取代了死鬼徐鴻儒的地位做了白蓮教的教主,九幽魔域便成了中原香主。

  白蓮教在徐鴻儒叛亂之前,暗中只白蓮會,官府查禁極嚴,至徐鴻儒手上方改稱白蓮教,入了教的教徒,只月終身跟著教會走,至死方休,不然將有大禍臨頭。

  九幽天魔本人雄才大略,而且藝業超人,但未脫江湖好漢的習氣,一切舉措皆保留著江湖作風,對勾心鬥角的秘密組織手段沒有專才,這是美中不足之處。幸而山東事敗之後,遁返九幽魔域途中,獲得一個有力的臂膀,這人便是他稱為夫子的葉蒿嶽。

  葉夫子是個年輕有為的文弱書生,但有滿肚子的鬼才,不但見解超人一等,遠籌帷幄無往而不利,而且心狠手辣,計算極精。首先,他替九幽魔域籌畫分設各地香壇的大計,將白蓮教的規格完全加以修改,名義上專奉白蓮教,事實上成了九幽魔域的強而有力的秘窟,供奉的不是諸般邪神怪佛,只供奉七星旗。他說得有道理,大丈夫該有自己的事業,為何要仰人鼻息聽人驅策?不趁機培植實力,日後將後悔嫌遲。且看看開國的太祖朱皇帝,他當年還不是白蓮會一個小角色?等到羽翼已成,實力渾厚,不但坐上了皇帝寶座,白蓮會卻被他朱元璋幾乎連根鏟掉;直至現在,官府抓住了白蓮會的人,砍腦袋不算,還要抄家滅族哩!目下張世佩的實力雄厚,他九幽魔域如不及早圖謀培養實力從中取利,豈不永遠受制於人?到頭來悔之晚矣!

  其次,他策劃剷除武林高手的大計,只收買年輕的毛頭小夥子。老一輩的人老奸巨猾,善觀風色,行事知道權衡利害,正道名宿更有些是非分明,嫉惡如仇。這種人,多一個便多一分禍患,不宰掉有百害而無一利。他的處置辦法簡單扼要,抓住了便殺!明暗中不擇手段。

  第三樣德政,是要九幽天魔用遠交近攻的辦法,籠絡他勢力範圍以外的凶魔巨寇,從中擇肥而噬,務必將七星旗插到每個角落,日後方能一舉而定江山,方不致重蹈山東失敗的覆轍。

  這三件大事,皆逐漸地切實執行。其中有一個支持葉夫子得力的人,這人便是九幽天魔的親弟二堡主李文良。三年中,九幽天魔的爪牙,已逐漸佈滿天下,其勢力如野火燎原,開展得很迅速,並且江湖中知者不多。

  建立各地分壇的大計,成就極大,原則上為每一府設兩個香壇,一個是教主公開的,用來應付白蓮教中知名人士。另一個是在極端秘密,只有九幽魔域主要人物才知香壇的工作進展情況。這座香壇不但暗中積極活動,也監視江湖動靜,所以也是九幽魔域的江湖耳目和極有力的臂膀。他將這兩座壇,取名為明壇和秘壇;對外,明壇喚做分壇暗壇為香壇。

  二堡主告訴花魔廣信分壇,當然是明壇。

  廣信府香壇建立不到一年,活動尚未能積極展開,只因這兒是入浙要地,並且附近有許多武林知名人士,江湖人往來很多,不敢公然活動。

  分壇壇主是本地地頭蛇,名是毒刀王雲。這傢伙刀並未帶有毒藥,而是刀不出則已,出則狠辣無比,下手不留情,所以稱作毒刀,是一個無惡不作殺人不眨眼的惡賊地痞。

  分壇座落於府城外西門城根下,面對著西行大路是一座三進院的平房。外面是店面,店名永隆,出售柴米油鹽。從外表看,絕看不出是一處藏汙納垢的江湖秘窟,難怪絲毫引不起官方的注意。

  一早,一名店夥背起了裝米糧的大袋,悄然出店進了城,直奔西大街的興和老店。

  同一時間,西門外五裡亭前的官道中,一個雄壯如獅穿著襤褸的青年人,和一個穿破鶉衣身背討米袋的老花子,踏著清晨的薄霜,舉步如飛奔向府城。

  「走啊!到府城歇歇腳喝兩杯,餐風宿露晝夜兼程真也乏了,快到啦!小夥子。」老花子怪聲怪氣地叫。

  青年人腳下如行雲流水,從容不迫,笑答道:「老前輩,別的晚輩不敢奉陪,酒嘛,聊可解嘲。」

  ***

  青年人的腰帶上,插了一把難看極了的劍,鞘是木鞘,朽舊不堪,背了一個小包裹,舊棉襖裡面吊了一個八寶囊。九月下旬了,天氣已寒,早上的罡風吹得人徹體生寒,該穿棉襖了。但趕路人不宜穿棉襖,裡面出汗受不了,所以他敞開衣襟,露出穿單衣的胸部,單衣是土灰布所制,上面幾顆絆紐沒扣上,可以看到他古銅色的頸脖下,掛了一個小小晶亮的水晶小佩兒。

  一老一小一面趕路一面談笑,說起酒兩人都眉飛色舞,大踏步趕路,去勢甚疾。

  永隆柴米店的店夥到了興和老店,直往裡進,這是一間府城中大名鼎鼎的高尚客店,往來的客人全是體面人。

  店中客人已陸續結帳啟程,店中廣場的車馬已所剩無幾。永隆店的店夥疾趨賬台旁,向櫃內的一名老帳房伸出一個指頭,朝天點了點,低聲問:「那群女客人走了麼?」

  老帳房眼角向左邊瞄了瞄。不遠處有一位穿勁裝外罩披風的女客,腰中懸了長劍,正在向一名店夥打聽,語聲甚低,聽不見。他似乎放了心,道:「鐘老弟,你來晚了。」

  「晚了?」叫鐘老弟的店夥問。

  「她們在四更天便啟程,聽說是走浙江,怪,四更天怎能出城?見鬼。」

  「哦!走了也好,打擾了。」

  老帳房向女客的背影指了指,低聲道:「瞧那妙人兒,扎眼。你可以回稟王雲大爺,叫他派人盯梢……」

  鐘老弟用一聲大笑打斷老帳房的話,鬼頭鬼腦地道:「你昏了眼,眼睛不帶光,你知道那是誰?還敢釘梢?」

  「誰?」老帳房驚問。

  鐘老弟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誰……」

  「廢話!」輪到老帳房打斷他的話了。

  「哼!絕非廢話。雖然我不知道她是誰,但卻親眼看到咱們的壇主王大爺在她面前執禮極恭,定是了不起的身分極高的自己人。」

  鐘老弟說完,扭頭便走。老帳房伸手一把抓住鐘老弟的肩膀,低聲道:「且慢!昨晚你們的人走後,來了一個俊美年輕的書生,穿一身白,掛劍帶囊,曾經進入那群女人的獨院中,逗留了近一個更次,三更天才離開。據夥計說,房中曾傳出哭聲,恐怕其中有故。」

  「呵呵!恐怕是她們的面首,不值得大驚小怪,她們的面首多如天上的星星,哈哈!好,你總算相當機靈,我替你向壇主請賞。再見。」

  鐘老弟走了,穿勁裝帶劍的女客人也匆匆出店。

  鐘老弟出店向西走,走不到十來間店面,後面香風入鼻,銀鈴似的低喝入耳:「站住!鐘護法。」

  九幽天魔聽從葉夫子的安排,將分壇的規格加以變更,每一壇設正副壇主各一人,弟子八人,護壇九名,其他概稱香客。原來護壇的地位該在壇主之下,弟子之上,但目下卻低於弟子,所以叫八大弟子叫九大護壇。名稱改了,職務也改;八大弟子負責內政,護壇反而改為對外活動的耳目。

  鐘護法聽到來人叫出他的職位,似乎毫不吃驚,倏然回頭恭身低聲道:「鐘士豪聽候吩咐。」

  勁裝少女走近,低聲問:「花魔一群人到底往何處去了?」

  鐘士豪臉色一變,道:「姑娘請原諒,小可不敢說,請向王壇主……」

  「住口,你怎敢不說?」少女沉下臉叫。

  「教規所限,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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