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龍虎風雲榜 | 上頁 下頁
一四六


  「算了算了。」左首的勾鼻大漢替兩人倒酒做和事佬:「反正光拿糧響不用幹活,這日子過得相當愉快,何必計較其他?要是被差到哪一個王八大員的府中充下役,那才倒了八輩子黴呢!」

  「丁老哥,被調去充下役,苦雖然苦,畢竟可以多領幾文錢。」右首那位仁兄苦笑:「而現在咱們不進不出,每月領那麼兩石糧,飽不死餓不死,連養老婆也缺一餐少一頓,更別提養育兒女了。我怎會出生在軍戶的?難道我前世造了太多的孽不成?」

  「哈哈!你這輩子造的孽也不少呀?」上首的老總怪笑:「上次你與東廠的兔崽子攀上了交情,夥同那幾個番子,找上了安定門的劉員外打秋風,硬是勒索了一千二百兩銀子。你如果不是四衛營的人,能巴結得上那些番子樁頭的?別做夢了?」

  「憑我錢大通消息靈通的本錢,才能巴結那些番子,他們為了獲得正確的消息,才找上我的,我並沒存心巴結他們呀!」這位仁兄急急為自己分辯:「其實向劉員外打秋風,我曾經盡力周全他,他沒家破人亡,該是我的功勞,這怎麼算是造孽?該說我積了陰德才對。老總,你說話該講良心是不是?」

  燈火搖搖,桌旁突然多了一個人。

  「錢大通,你還有良心呀?失敬失敬。」出現的人是周淩雲,臉上掛著陰森的怪笑:「我還以為你的良心,早已經被狗吃掉了呢!最近幾年來,京都被三廠的人找事陷害而家破人亡的事,沒有一千樁也有八百樁,這叫做率獸食人。你錢大通供給消息跟著發橫財,所以你才天天有酒有肉,上教坊有女人,你良心何在呢?」

  四個人跳起來,怒形於色,但一看到周淩雲的腰帶上插了連鞘刀,怒火急消,換上了驚訝的神情。

  「你是什麼人?」錢大通沉聲問,色厲內荏:「你怎麼往我家裡亂闖?」

  「別管我是什麼人。」周淩雲走近桌旁,流裡流氣地抓起一個下酒的核桃,兩指一捏核桃爆烈:「我是來找你的,不往你家裡闖,怎能找得到你呀?」

  「找我?為何?」錢大通冒火地大叫:「咱們認識嗎?你是老幾?」

  「找你討消息,套交情。」周淩雲將剝出的核桃仁往嘴裡丟:「咱們這不是認識了嗎?我排行老大,當今皇姓朱,你不妨叫我朱老大,錯不了,老兄。」

  坐在下首的大漢相距最近,已看出苗頭不對,夜間鬼魂似的深入堂屋,哪會是什麼好路數?

  猛地他手一伸,先下手為強,二龍爭珠戟二指疾探周淩雲的雙目。

  周淩雲更快,叭一聲給了大漢一耳光,再劈胸揪住衣領,右手的核桃硬殼,在大漢被打得張口喊叫的瞬間,硬塞進大漢的大嘴內,手一松,再加上一耳光,將大漢揍倒,倒下便失去知覺。

  「我要消息。」周淩雲堅決地說。

  上首的老總伸手抓碗,要用碗擲擊。

  另一名大漢則轉身抓長凳,長凳是最好的兵刃。

  周淩雲的左手一剎那一沉,抓住一隻酒杯信手彈出,噗一聲,酒杯擊中老總的眉心,立即昏厥,仰面便倒。

  同一瞬間,一掌劈在另一名大漢的耳門上,大漢也失去知覺,砰然倒地。

  三個人全倒了,不堪一擊。

  「我要消息。」周淩雲坐下,自己斟酒:「你是要我先擺平你,打個半死再逼供呢!抑或是認時務乖乖合作?你說吧!」

  錢大通情急之下,猛地一拳搗出。

  大拳頭被周淩雲一把扣住了,一碗酒潑在臉上,接著是四記不輕不重的正反陰陽耳光。

  「哎……哎唷……」錢大通狂亂地尖叫,被打得昏天黑地。

  「你生得賤。」周淩雲放手,再給了一耳光:「你不說,我要拆散你全身兩百多根骨頭。」

  你……你要我說……說什麼……」錢大通軟倒在壁根下,滿嘴流血,快要崩潰了。

  「你的消息很靈通。」

  「這……知……知道……一些隱私秘……秘聞,畢……畢竟我……我是在京都長……長大的,你……」

  「你右鄰的老鄰居朱季虎,躲到何處去了?」

  「右鄰?朱季虎?」錢大通愣頭愣腦反問。

  「對,你還沒糊塗。」

  「右鄰那……那有一個朱李虎?」

  「不許欺瞞,說!」

  「右鄰是陳家的產……產業,哪……哪有什麼朱季虎?」

  「你真的生得賤,哼!」

  「老天爺!你……你這豈不是故意整人嗎?」錢大通驚恐地叫:「十幾年的鄰居,我會不知道嗎?整個永安坊甜井胡同,哪一家的底細我不知道?絕對沒有姓朱的人,更沒有朱季虎,你剁碎了我,我……我也無法硬把姓陳的改為姓朱。」

  「唔!真姓陳?陳什麼?人呢?那是一棟空宅,好像有好些日子沒有人住了,但其中有兩間有住過的痕跡。」

  「叫陳懷忠,或者叫陳老七。」錢大通急急地說:「好像最近兩年沒來住了,已經搬出城外與他老爹住在一起,一兩月左右派一個僕人來清掃,又不將屋子出租,誰也弄不清他的打算。」

  「城外,城外什麼地方?」

  「玉泉山槐園。」

  「槐園?」周淩雲一怔:「是不是一位京官的別墅?」

  周淩雲到達京都,便打聽出翻雲覆雨陳世傑的下落,前三天夜間至槐園投帖,三天后登門碰上危險,宰了漁陽三煞,卻挨了毒閻羅一枚追魂毒針,幾乎丟了老命。

  「是呀!他老爹在槐園任總管。」

  「陳世傑?」他大感意外。

  「對,綽號叫翻雲覆雨,武功不錯頗有小名氣。」

  「唔!應該不算意外。」他自言自語。

  他去找翻雲覆雨,被毒閻羅躲在雪中偷襲,那麼,毒閻羅是翻雲覆雨請來對付他的人,這是比青天白口更明白的事,應該合情合理。

  可是,毒閻羅的供詞絕對可信。老毒魔指稱不認識翻雲覆雨,指派行兇的是頂頭上司朱季虎。

  朱季虎是安仁侯週邊組織的暗殺組負責人,應該與翻雲覆雨無關。

  這位包打聽說沒有朱季虎這號人物,卻有陳懷忠陳老七,陳老七的老爹是翻雲覆雨,這根線連上了。

  查來查去,仍然查回原線索。

  顯然,毒閻羅這群老江湖也受了騙,弄不清朱季虎的底細。

  「陳家父子仍在槐園?」周淩雲不死心追問。

  「在。」錢大通肯定地說。

  「他的對頭百了刀去找他,京都人士該有風聞,他還敢躲在槐園?」

  「百了刀得罪了京都的龍蛇,自顧不暇。陳世傑對外聲稱遠走高飛,其實仍然躲在槐園。園內房舍甚多,建有地窟地屋,還有密室複壁,百了刀哪有工夫公然搜查?」

  「好,謝謝你的消息。」周淩雲掏出一錠十兩元寶,丟在錢大通身側:「閉上嘴,你什麼都沒說,就可以多活幾年,不至於惹禍招滅,知道嗎?」

  「我……我知道……」錢大通直打哆嗦。

  「知道就好,再見。」

  目送周淩雲出室,錢大通爬起狂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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