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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沭陽縣,一聽便知道位於沭河的北岸,也就是往昔的懷文縣或厚丘縣,小的土城被水所圍住,怎麼看也不像古東海郡的大城,由於城四周二十裡半徑內,另有好幾座已成為村落的小土城,因而形成有如兵壘的小土城聚落,城內城外估計也不足千戶人家,繁榮不起來。

  傍晚時分,蹄聲得得經過前河的文峰橋。橋北引道兩名大漢瞥了馬上的黃自然一眼,互相一打眼色,尾隨在馬後不遠處,進入南門這才鑽入小街走了。

  黃自然根本不留意可疑的人,也看不出大漢可疑,在這裡他是一個陌生的旅客,沒有人認識他,更不可能有仇敵,用不著緊張兮兮提防意外。住宿一宵之後,次日便得繼續北上,與本地人毫無瓜葛。

  明天傍晚,他便可進入山東地境了。

  ***

  文峰橋北有兩名大漢守候,橋南也有人留意他的舉動,他的馬上了橋,南橋頭一個老婦,立即離開橋頭,折入西行的小徑,進入半裡外的紫陽觀山門。

  紫陽觀已顯得老舊破敗,目下只有五六名老道在內參修,供奉的紫陽真人金身,早就黯然無光。紫陽真人在距此兩三裡的升仙墩白日飛升。這座觀本來香火鼎盛的,自從本朝大整佛道之後,紫陽觀的老道包括香火道人,已走了個一乾二淨,後來才陸續收容一些不僧不道的法師,保持七八個年老道人管理觀務,已不再引人注意,連乞食的花子,也不願出城在這裡住宿,在城內乞食收穫也豐盛方便些。

  老道們表面上清苦,其實生活相當愜意,每天都有人請去做法事,收入甚豐,大魚大肉沒問題,誰也不注意他們是如何打發日子的,死了幾個也沒有人關懷注意,多幾個也不會有人問來歷。

  天快黑了,觀附近沒有民宅,破敗的殿堂顯得陰森森鬼氣沖天,一點也沒有「紫陽」的氣勢。

  丹室中,老太婆與兩名年約花甲,穿得襤褸的老道,坐在蒲團上大眼瞪小眼。

  老太婆其實並不太老,扮成老村婦毫不引人注意,她就是東河村黃家那位老女人。黃自然大鬧黃宅,宰了拔山舉鼎不少爪牙,一飛刀勾銷了鐵笛玉郎的命,這位老女人一直就不曾出面周旋。

  「你一定要幫助我,老道。」老女人語氣堅決,不是請求而是硬要:「你不希望拔山舉鼎發雷霆,揭你的抵挖你的根吧?」

  「不要威脅我,老虔婆。」上首那位鷹勾鼻老道滿臉不悅,說的話也難聽:「鐵笛玉郎的道行並不比我差,你逍遙仙姬的馭神役鬼大法也不弱,你們的藥物品質雖然差一品,我的南柯散其實也高明不了多少,這一類藥物,性質相差不遠大同小異,你們也對付不了這個人,多我們兩個同樣不濟事,把我們拖進去,豈不是有意坑了我們嗎?他們兩個為何不親自帶人跟來?」

  逍遙仙姬怎肯將實情見告?更不會將鐵笛玉郎被殺的事說出。

  「他們能走得開?你會丟下家業,與仇家在外地玩命嗎?別蠢了。」逍遙仙姬說:「如果有人可用,我還不想找你呢,誰都知道你瘟神道全膽小怕事,只會憑綽號唬人,有你幫助,說不定反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呢!愈老愈怕死是人之常情,所以你甘願躲在偏僻的城鎮苟延殘喘。」

  請將不如激將,果然把瘟神道全激怒了。

  「你帶了多少人來?」瘟神道全沉聲問。

  「帶了五個。」逍遙仙姬心中暗喜,卻裝得愁眉苦臉:「如果人手足,我才不會來找你,這叫做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萬般無奈,才借你這位末將充元帥呀!」

  「我要求全權指揮,包括你在內。」瘟神心中憤怒,臉上卻毫不表現激動:「在我的地盤內,事權不統一會影響行動成敗。」

  「那是當然,我哪敢不聽你的?這個年輕人在東河村鬧事,拔山舉鼎就是不聽鐵笛玉郎的意見,不肯集中人手全力一擊,要利用天羅地網殲除,以免損失人手,各自為戰賴機關陣勢。結果困不住這小狗,事後又互相埋怨推卸責任。」

  逍遙仙姬說起謊來表情逼真,當然也有大半真實,拔山舉鼎確是不願付出代價,拒絕集中全力與黃自然決戰,各別守住自己的房舍,被黃自然長驅直入,分別擊潰各處陣勢,直搗中樞,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你確定這個人已經來了嗎?」

  「看到他來才來找你們的,我的人正在留意他的一舉一動,除非他不在城內投宿。」

  「我們到客店偵查,要你的人隨時準備出動,現在,我正式主持大局。」

  逍遙仙姬大喜過望,看來老道比她還要急切,準備工作愈早進行愈有利。她還擔心老道拖到最後一刻才肯出動,事先不作仔細的偵查,就不能預作周詳的佈置,臨時匆匆出動,成功的機率降低許多。

  ***

  南大街的悅來老店,是本城規模最大的客棧,有三進客房,可以接待三四十名旅客,設備算起來不差,有一座廄房照料座騎。

  所謂客房,也分兩等:上房與大房,上房是單間,意思是沒有外間活動地方,也沒有洗漱所在,一床一長凳,一張小桌,別無長物。一盞菜油燈,一隻走動時才使用的小燈籠,在這種旅客不多的小城,這種單間上房,已經是相當豪華的了。

  大房就簡單多了,一排大統鋪,每個旅客是一棉被,一木枕。如果只有一位旅客。整座大房都是一個人的,十人大統鋪,旅客多甚至可睡二十個人。

  三進客院共有五間單間上房,今天晚上好像旅客不多,有三間安頓了豪客,黃自然是其中之一,整進客院環境靜悄悄。

  整座城都靜悄悄,日入而息,沒有夜市,天一黑,大街小巷只可偶或看到一兩盞門燈,人的活動便以屋內為中心了,沒有事盡可能少往外跑,什麼夜市燈如晝,他們聽都沒聽說過。

  這就是淮北魯南交界處,純樸小古城的風貌,除了農產,什麼都沒有,既沒有山明水秀,也缺乏風景古跡,沒有巨額財富可爭,也沒有關隘可守。往東至海州一帶的濱海區,有漁鹽之利,是淮鹽的生產區,而鹽民卻是生活最苦的人。

  一個鹽民所生產的鹽,他自己的所獲還不足以溫飽。而依靠他生產的鹽賺錢的人,算一百人只多不少,有些人甚至成為大富豪,豐衣足食聚金積銀,比那位生產鹽的人強一百萬倍,相去天壤。

  自古以來,這種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由中間的人大牟其利的不合理現象,似乎永遠難以改善。

  在這種簡樸的小城裡,根本不可能發生駭人聽聞的事故,客店是唯一複雜的地方,複雜也並不代表有麻煩有危險,因此全店十余名店東店夥,都沒有應付意外的心理準備,也沒有處理危險事故的經驗,應付旅客進食之後,便懶洋洋各自歇息了。

  旅客洗漱廁浴一概自理,水井與廁浴都是分開公用的。晚膳畢,洗漱的水井小院忙碌了一陣子,不久便人去院空,二三十只面盆水桶散落在各處,唯一的燈籠發出朦朧的幽光。

  水井小院的東首,便是黃自然那間客房的山牆,小院口有走道,繞經兩間客房的前廊,山牆沒開窗,不可能從這一面撬窗入室,但可上屋接近房後,房後有小窗通風透光。天氣炎熱,小窗夜間也不會放下窗門窗簾,可說是鼠竊們唯一下手出入的通路。

  兩個人影躡手躡腳進入水井小院,兩面一分全神貫注留意四周的動靜,一打手勢,首先便吹熄了照明燈籠,這裡是公眾活動的地方,沒有燈火就不再有人走動,夜間也沒有前來打水的必要,旅客們早就關上房門歇息了。

  事先已經詳加偵查,計畫中,這裡是進入控制小窗的最佳路徑,登上屋向右一折,順瓦溝向下滑十分安全隱秘,不需高明的輕功,也可上下自如。

  兩黑影一男一女,攜有大型的革囊。

  有計劃的行動,每一步行動,時地物皆必須扣合得恰到好處,小意外必須立即排除,大意外就得改變計畫甚至放棄計畫了。

  意外竟然意外發生了,一個捧著客房備有的水盆,走路姿勢輕盈婀娜的女旅客,意外地無聲無息進入水井小院,劈面碰上了。

  男女黑影正要往屋上跳躍,慢了一步。

  男黑影一怔,猛地飛撲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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