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青鋒驚雷 | 上頁 下頁
二八


  「那……既不帶糧,饑民哪來的一頓美食?難道孔聖人所說的道,可以充饑麼?」

  方揚又是一陣怪笑,說:「道當然不能充饑,但人肉卻可讓人一飽哪!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黯然,廖勳幽幽地說:「方師父未免謔而且虐了,缺德,小心衛道之士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翻身。」

  方揚嘿嘿笑,說:「在下從來也沒想到什麼缺德,大少爺,別忘了五年前老朽在穀城那段經歷,上萬名悍匪擠入小小的縣城,盤據半月方向東流竄,城中只剩下三二十名滿身臭瘡的半死人。那半月中的情景,現在想起來仍感到噁心,那簡直是一場可怕的惡夢,直該讓那些衛道之士去看看的,看他們那時是何嘴臉?」

  印三笑道:「那還不簡單?他們定然是渴不飲盜泉水,饑不食嗟來食,挺著脖子挨刀,理直氣壯地說是殉道。老兄,這也就是所謂讀書人的風骨,也是讀書人可愛可敬的地方,可惜真正具有這種風骨的讀書人太少了,而偽君子假道學卻又太多了些。」

  廖姑娘不住搖頭,苦笑道:「怎麼諸位盡說些不著邊際的揶揄話?此時說來是否有點不關痛癢。」

  印三灌了一杯酒,大笑道:「廖姑娘,咱們這些人,全是在黃蓮樹下彈琴,苦中作樂。要來的終須會來,談起程匪的事,你們誰也沒有主意,有主意也不切實際,不如說說笑話,借杯中之酒,澆心中的塊磊,沖淡心中之恐懼,也算是暫時忘憂的良方。現在,廢話該停止了,言歸正傳,咱們有一位不速之客,請他出來……朋友,留步。」

  他的身影突然離座而飛,「嘭」一聲大震,撞倒了明窗,飄身外出,足一沾地,猛地乘勢下伏,側滾,躍起,手中的空酒杯閃電似的脫手擲出。

  回廊的另一端,離窗逃走的一個灰衣人,在他破窗追出時打出了三枚淬毒骨釘。

  「得得得」三聲輕響,透骨釘全射入窗臺上。

  要不是他出窗便機警地伏下側滾,三枚透骨釘便是追魂令,危機間不容髮,他逃過了一劫。

  酒杯反擊,灰影正要折出回廊的另一面,如果不閃避,酒杯恰好可以擊中灰影的後心。

  灰影知道不易閃避,酒杯來勢太快,本能地扭身來一記「倒打金釧」,用上了劈空掌力,希望將追襲的暗器拍飛,掌後拍人仍向前躍出。

  「啪!」杯掌相接,劈空掌力阻不住杯,杯排空直入,著掌方突然爆裂。

  「哎呀!」灰影驚叫,掌心被震裂了幾道血縫,但躍勢未止,似乎更快些。單足著地身形一轉,便折入回廊的另一端,驀爾失蹤。

  印三不肯放鬆,窮追不捨。

  灰影飛越院牆,逃至右鄰的小巷,往一間小屋內一鑽,形影俱遝。

  印三不好青天白日亂闖民宅,只好讓對方溜走,站在牆頭目送灰影消失,自語道:「這人的輕功將臻化境,將是一大勁敵,我不可粗心大意,必須小心應付。」

  回到廳堂,全宅正在搜查。青天白日之下,對方竟然突破嚴密的防守,直侵至廳側明窗下,委實令廖宅的人寒心。

  三重警哨,共有四個人被飛蝗石所擊昏,難怪來人能深入中樞,如入無人之境。要不是印三適時發現,很可能有不少人枉死在對方的透骨釘下,誠乃不幸中之大幸。

  印三取下了三枚透骨釘,審視片刻,俊臉上爬上一絲隱憂,向方揚說:「方爺久走江湖,知道這種暗器的來歷麼?」

  方揚不住搖頭,說:「看形狀,很像是透骨釘。在江湖上使用這種暗器的人不算少,在下委實看不出來歷。」

  「用透骨釘的人確是不少,但在釘上淬毒的人並不多,是麼?」

  「這……小兄弟是否是指五毒瘟神?」

  「還有一個更歹毒的人。」

  「這……在下孤陋寡聞……」

  「大荒毒叟於寒,如何?」

  方揚悚然而驚,惶然反問:「老天!如果是大荒毒叟,我們豈不完了?」

  印三淡淡一笑,沉靜地說:「如果是大荒毒叟親臨,他豈會僅用飛蝗石將警哨擊昏便算了?那老毒物心狠手辣,出手必定不留活口。」

  「那……不是他……」

  「我猜想是他的門人子弟來了,剛才窺探的人雖穿了灰衣,但舉動靈活身手矯捷,定然是個年輕人,發射暗器的經驗欠缺,可知不會是久走江湖的人。這人如果出面,你們必須嚴防暗器。」

  一個時辰之後,白河堡的大批凶徒去而複來。

  街兩端皆被三十余名打手所堵死。院門外的廣場中,彭駒兄妹,程長源兄妹,軍師柳成,總管飛刀金山,混世魔王……一大群,列陣相候,有人上前大叫:「叫姓印的出來領死,不然打進去後玉石俱焚。」

  大院門悄然而開,印三換了一身青勁裝,背負長劍,一步步下階,臉上神色肅穆,一步步向前迎來。

  大院門閉上了,四周死一般的靜。

  印三步伐沉實,神色鎮靜從容,虎目中神光似電,常掛的笑容已消失無蹤,不怒而威。

  距對方兩丈左右,他雙手叉腰屹立如山,虎目掃了眾人一眼,在眾多高手的虎視耽耽下,他豪氣勃發,傲視群雄。

  他在找尋灰衣人,但他失望了。

  軍師柳成突然說:「大公子,這次捉住他來化骨揚灰。」

  飛刀金山說:「不,還是請他撒手不管好了,他不是個糊塗人,自會權衡利害的,兩虎相鬥,必有一傷,這對雙方都沒好處,是麼?」

  柳成哼了一聲道:「這小子一而再與咱們作對,如果讓他活著離開,日後程家豈不聲威掃地?再說,這小子的神情冷傲得不象話,他並無意撒手,咱們何必多費唇舌?」

  印三發話了,冷冷一笑道:「不錯,在下不識抬舉,不會撒手不管,十裡亭一朵毒銀花之債必須討回。彭姑娘,你還不出來?要在下請你麼?」

  玉芙蓉彭容若噗嗤一笑,笑得十分俏甜,在高貴的風華中,透露出三分嫵媚,動人極了,說:「印三,你居然還活著……」

  「在下不是活得好好地?」

  「可惜,上次我該給你一朵見血封喉的銀花。」

  「這次你可以用上,尚未為晚。」

  「不過,我不忍心……」

  「哼!你這貌美如花,心如蛇蠍的鬼女人,少發那些假慈悲的謬論,出來吧。」

  彭駒卻舉步上前,冷笑道:「千里亭你刺了在下一劍。」

  「你還想再挨一劍?」印三問。

  「上次只怪在下大意……」

  「不怪你自己學藝不精?」

  「哼!酒狂那幾手絕活,唬不倒人。」

  「哼!狂風劍客那兩招劍術,如此而已。」

  彭駒大怒,拔劍出鞘沉聲道:「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

  他也撤劍立下門戶,冷笑道:「十裡亭交手,黃昏時分視界不明,大概你未能發揮威力因此不服輸。今天,在不要讓你心服口服。上啦!等什麼?」

  彭駒大喝一聲,劍吐千層浪,挫腰急進,「狂風掠地」猛攻下盤,先下手為強,搶制機先取得優勢,劍上風雷驟發,狂野地出絕招手下絕情。

  印三連換三次方位,從容揮劍接招,並不急於反擊,冷靜地封架,以不變應萬變,化解了對方十八劍狂攻,對方攻勢已盡,他一聲冷哼,劍突然幻化一道銀芒,從對方的空隙中鍥入,直刺右脅要害,勢如雷霆,不許對方有變招封架的機會。

  彭駒只看到劍影歪歪斜斜地透網而入,不知該從何處封架,不由大駭,一聲驚呼,飛退八尺。

  人影倏止,印三並不迫襲,冷冷地說:「你還是走吧,輸了就得爽快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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