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五嶽狂客 | 上頁 下頁
一二〇


  「那可不一定哦!某些事的發生是難以避免的。哦!混世金剛的六合解脫魔功,真的很可怕?」

  「談不上可怕,問題是我不能讓他惱羞成怒,既不可勝,又不能敗,我的處境相當不利。」

  「你的意思……」

  「我老爹十幾歲出道時,就和潮音魔尼梁丘七忘打了一架,沒贏也沒輸,此後不見面就罷了。見面就你嘲我諷鬥嘴皮子。那時,梁丘七忘已經是年近古稀的老女人了,她名叫七忘,其實什麼也沒忘,非要引經據典,證明她參悟的六合解脫神功如何偉大,有時還動手動腳。家父念在她年紀大位高輩尊,懶得和她計較,諷刺一番了事。老哥,你認為我真對付不了混世金剛?」

  「唔!真的不能贏也不能輸,處境惡劣。」費文裕大搖其頭:「勝了,隱園的人惱羞成怒,輸了,人家就把你看扁啦!」

  「所以吃了不少苦頭,挨了好幾下重的。」

  「活該!喂!你老爹是不是北天王?」

  「沒錯。」

  「沒和南金剛較量過?」

  「沒碰過面,一南一北互不侵犯。家父連混世金剛的師父梁丘假尼姑也不介意,哪能與混世金剛計較?」

  「北天王南金則,都是在壯年急流勇退,委實是江湖一大損失。」費丈裕說:「一個殺貪官,一個懲豪強,如果兩人能聯手轟轟烈烈幹一場,保證把江湖搞得烈火焚天,豈不大快人心?」

  「權勢與聲威一旦發展至某一巔峰,烈火焚天就勢難避免了,一定有人擁簇著,向另一巔峰邁進。人的欲望是沒有巔峰的,會一直升至死亡為止。他們都很明智,欲望也不高,所以急流勇退,焚天的烈火燒不起來。老哥,我到姑蘇驛走走。」

  「千萬小心,別讓那些混蛋在你背後用匣弩暗算得逞。」費文裕叮嚀:「我到織造署附近走走,我懷疑生死一筆那些人,是不是還藏在賓館裡。姑蘇驛碼頭的三艘專使座舟,擺出金城湯池的姿態,表示專使已在船上。我看靠不住,從船的吃水深度估計,船上根本沒有幾個人躲在艙內。如果不在賓館,人躲至何處去了?」

  「貨船。」

  「貨船還在上貨呢!」

  「好吧!咱們各自小心。」姬玄華說:「生死一筆老謀深算,詭計多端,他敢出其不意把躲在虎丘生祠的主力撤走,必定有足以應付我們的陰謀。」

  「兄弟,只要不操之過急,咱們足以冷靜應付任何陰謀,我們小心做一個冷眼旁觀者,比魯莽衝動硬幹有利多多。」

  「我並不急,反正搶劫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宰他們的心願還未了呢!天殺的!這老狐狸不易對付。」費丈裕恨恨地說。

  ***

  姑蘇驛是水驛,也是江南規模最大的水驛,本身擁有的交通驛舟,就有四十艘之多。大小驛船是紅色的,驛站碼頭一色紅。水上朋友都知道,這些紅色船隻,在任何水道裡都有優先通行權,其他船隻必須讓出航道,連官船也不例外。

  驛站碼頭不許商家的船隻停靠,三艘專使座舟卻有優先權,也就顯得特別引人注目,專使旗、軍旗、職旗……各式旗幟被刮得獵獵飛揚,極為壯觀。

  碼頭與船上,皆有挎刀挾弩的人戒備,閒雜人等皆禁止接近,週邊有吳縣的治安人員驅趕閒人。艙門艙窗緊閉,不可能看到船內的動靜。

  館舍占地甚廣,一次可以接待五六十位過往的官員。這種大驛根本不接受一般普通旅客,想混進去偵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寒風砭骨,人躲在艙內是十分正常的事,不能因艙門艙窗緊閉,而斷定裡面沒有人。

  姬玄華擺平了一個驛卒,將人塞在廢物堆裡,換穿了驛卒衣褲,溜至一艘驛船,仔細偵查三艘座舟的動靜。他很有耐心,像伺鼠的貓。

  專使座舟偶或有人出艙走動,他發現一個相當熟悉的人。沒錯,名劍客乾坤一劍解彪解大爺。

  可是,他看出某些可疑的徵候。

  他不喜歡乘代步舟,太慢了。如非時間充裕,他寧可撒開大步趕路。

  繞過閶門走大道,至楓橋還有八九裡,腳下一緊,有點心中焦躁。

  河堤邊奔出扮成村姑的高黛,奔出攔住去路。

  「姬兄,請留步……」高黛喜悅地叫。

  「哦!你們得到消息了?」他問。

  「什麼消息?」

  「不知道?」

  「究竟什麼呀?」高黛一頭霧水:「我們只知巡撫署的走狗,全都撤回城不出來走動。」

  「那就對了。」

  「姬兄,你是說……」

  「生死一筆那些狗東西,重施金蟬脫殼計,不知何時已經走掉了,所以巡撫署的走狗暫時不會出城活動。」

  「他們走掉了?不可能呀?」高黛不相信:「今早我們的人,還親眼看到那個孫專使下船上船,在眾多警衛的護送下,到城內織造署走了一趟。」

  「都是假的。」姬玄華語氣肯定:「我看到乾坤一劍解彪在船上走動,相距甚遠看不真切,但腰間的劍是普通兵器店都可買到的下等貨,他的青鋼劍是上品,可列於寶劍級的利器。」

  「哎呀……」

  「他們走了,你們保全善類的工作,減少了八九成壓力,可以放心進行了。」

  「你呢?」

  「我一定要把債討清,他們逃不掉的,哼!」

  「姬兄,算了吧,請留下幫助我們,飛天豹子與唯我居士那些走狗……」

  「那與我無關,高姑娘。」他搖頭拒絕:「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目標,有他自己的事業前程。你們的工作是長期性的周旋,做的是救苦救難大菩薩的工作。我不能放棄自己的事,耽在這裡虛耗光陰。」

  「姬兄……」

  「去找費老哥吧!」他誠懇地說:「生死一筆那些人並不該死,對付費老哥是他的責任身不由己,既然膽怯逃回京師,費老哥不至於趕盡殺絕窮追不捨。而且費老哥的目標,也是保全蘇州的善類,他當初大鬧公堂擊斃專使,確是引發民變的主因,所以他認為有責任保全善類,因此不會離開蘇州。唯我居士與飛天豹子,才是搜捕善類的劊子手,所以費老哥必須留下來與走狗周旋,他才是你們最得力的保護神。」

  「這……」

  「高姑娘,不要太重視你們俠義道的神聖宗旨,認為天魔的後人,必定也是可怕的凶魔。如果你們不捐棄成見,你們的工作是相當困難的。飛天豹子的死黨很多,像冥火真君毒手陰神那些人,絕不是你們所能對付得了的,沒有費老哥相助,你們所付的代價必定十分重大。去吧!去找他……」

  「你……」

  「我要走了,後會有期。」

  「姬兄……」

  他腳下一緊,頭也不回急急走了。

  高黛長歎一聲,目送他的背影遠去,不勝依依。

  ***

  東廠專使偷偷溜掉了,金蟬脫殼計用得十分高明。

  兩家走狗奉命停止活動,表示集中全力保護留在姑蘇驛的專使,掩護真的專使遠走高飛。因此城外已經走狗絕跡,沒有安全的顧慮。

  姬玄華本來就半公開活動,一點也不介意三家走狗的監視,走在大道上往來快速,走狗們不可能倉猝間集中人手對付他。

  除非行刺暗殺,沒有人敢出面自討沒趣,因此他來去自如,在城外是他的天下。

  沿途沒有人跟蹤,他放心大膽趕路。

  離開高黛,他毫無留戀地各奔前程。對這位俠義女英雄,他始終有格格不入的感覺,感情上毫無波瀾,先天上就在意識上劃下了不可能跨越的鴻溝。

  當然,他不得不承認這小女孩很美,相當可愛,但卻沒有意氣相投的認同感存在。他寧可與鏡花妖這類女人交往,鏡花水月這類女人,沒有像女神一樣的尊嚴面孔,那才是真正的女人,逢場作戲最好的女人。

  想起女人,他有點心動。

  唐季華,這位氣質千變萬化的小姑娘。

  相處為期短暫,他卻有熟稔契合的感覺。

  他叫玄華,唐姑娘叫季華,是巧合嗎?僅在名字上雙方就拉近了一步。

  想起唐姑娘在船上,所流露的溫順柔婉少女風情,他怦然心動。他不知道那晚在窄小的船艙內,他是怎樣度過浪濤排空的半個時辰。

  假使姑娘把他制住,結果如何?

  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線,把他倆牽連在一起,想到唐姑娘,唐姑娘果然出現在他眼前。

  唐姑娘一身青袍,打扮成明眸皓齒的小書生,在農舍的門口,笑吟吟地迎接他。

  「辛苦了,姬兄。」唐姑娘欣然抱拳行禮:「你匆匆忙忙,不會是有跟蹤吧?剛沏好的茶,請進。」

  「是龍井嗎?」他進門便嗅到茶香:「謝啦!正感到口渴呢!」

  「不許牛飲哦!」姑娘俏巧地替他斟上一小杯:「只帶了一小袋,茶具是農舍主人的。」

  「你的兩位侍女呢?」

  「這……」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