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諸葛青雲 > 怒刀之虎 | 上頁 下頁 |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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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後,綠絲道:「少爺,您有沒有發現那個姓龐的,眼睛賊忒嘻嘻的往小姐看。」 雷寒道:「別這麼說。眼睛是生在他身上,愛往那瞧,是他的權利,我們沒權命人不許這不許那的。」 綠絲怯怯地道:「人家說的是真的嘛!」 雷寒道:「綠絲,我不是責怪你,只是我以為不能僅憑人的外表評斷忠惡奸義。他行為憤激乖張,很可能是有苦衷。像我,不也和他差不了好多?唉!」 伊詩菡道:「你就是喜歡說些歪理訓人。綠姊,他沒有惡意的。」 她爺爺邊趨近邊道:「他是沒有惡意,便因太沒有惡意,險些給人宰了。小夥子,你變了,适才你粗心大意,差點賠上兩條性命。」頓了一頓,又說:「古有明訓:『防人之心不可無』,不可無!怎麼你把它給忘了?你這副模樣在江湖闖蕩,命再多幾條也不夠。」 伊詩菡悄聲細語:「爺爺,別凶他嘛!」 伊秋痕微笑搖首。 雷寒赧然道:「前輩,您全瞧見了?」 伊秋痕撫須道:「廢話!你……」看孫女不悅,神情語態轉趨平和:「你學老夫學得太過火了,老夫若像你,早早要入土為安,休想活到現在。唉,年輕時,老夫也就是因心軟,方鑄下大恨。」長噓短歎,不勝悔恨。 伊詩菡道:「爺爺,咱們到屋裡談好嗎?」爺孫倆依偎而行。 伊秋痕回憶著說:「年輕時,老夫鮮少殺人,大多訓誡對方而已,因此得了『仁侯刀』的名號。卅三歲那年,老夫千里追輯一名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費了兩個多月工夫,終於逮著。這像夥實是壞極,老夫當場便要殺他。他哭訴家裡尚有八十老娘要奉養,他說得煞有其事,到他家後證實不假,竟爾糊糊塗塗的放了他。」眼底淚光盈盈。 他續道:「十七年前,老夫獨子喜獲千金。瞧著繈褓中孩子純真的笑容,老夫立即決意退出江湖,封刀歸隱,不再理會武林的腥風血雨。在菡兒兩歲那年仲夏,我帶著她去捕蟬兒玩,詎料歸來時,一切……一切都完了。」語含嗚咽,他雖未說,眾人也臆知得到發生何事,瑛瑛、蘭葉、綠絲思及不幸的身世,與伊詩菡哭作一堆,雷寒心頭亦感酸楚。 伊秋痕嘿嘿冷笑,語帶怨憤:「那傢伙的武功比廿年前更好,他還邀人助拳,可是他們如何是老夫敵手,全給我殺了。我本不想取他們性命,畢竟冤家不宜結,但我望著獨子、媳婦慘死之狀,再按抑不下殺機。什麼善有善報,簡直放屁!我兒子媳婦,待人謙恭,行醫濟貧,從不曾害過人,卻落個慘死,連死都不瞑目,這算什麼嘛!罷了,罷了,事起皆有因,當年若非老夫瞎眼,他們也不會遭此橫禍。」神情萬分萎鈍,積壓多年的舊事今朝重提,又提起了他的內疚、自責、抱憾之念,使他瞬息蒼老。 伊詩菡低喚:「爺爺!」 他們爺孫倆的天倫親情,觸痛了雷寒,乘眾人不留意,悄然退出廳外,揮刀慢慢練著。他此刻至端矛盾:「我該不該為義父報仇?人家殺義父,是否也是報復來的?冤家宜解不宜結,怎麼辦?」胸口作惡煩悶,冷霧刀法立現重滯阻澀,雷寒為之凜然:「原來伊前輩的武功能化弭暴戾之氣,莫怪與龐凱刃比刀,我沒要勝的念頭。但前輩他偶爾殺氣甚烈,難不成冷霧刀法亦隱藏有威力悍猛的致命絕招?」 舞幾招怒濤刀法,尋思:「這套刀法若內功不足,最厲害的七殺斬仍可發可收,內息打通後,則成了必殺之刀,毫無轉圜餘地。這麼說來,怒濤刀法照樣也是隱藏了部份威力,好奇怪,為何不發揮至極致?冷霧柔中蓄剛,怒濤剛中蘊柔,為何如此呢?」他苦思不得其解。 *** 是晚,伊詩菡親自送湯藥,已不避他。雷寒知她身世淒慘之餘,對她生了憐憫、疼惜的情緒,舉止間不免流露出來。 伊詩菡蕙心玲瓏,瞧在眼裡,揣摩得他的意念,微顯不悅:「雷大哥,你可別同情我,我不要別人的同情。我敬重你,是因你任俠仗義,臨危不退,你要是把我當尋常女子,未免藐視人了。」 雷寒一怔,呐呐地道:「我決沒藐視你的意思。」 伊詩菡笑道:「沒有最好,不然我再也不理你。(雷寒忖思:「你最好不理我,不然我欠你的真是沒個了期。」肚子裡想,嘴裡可不敢說)喏!這是用參王熬的參湯,你快趁熱喝了續功,爺爺說于你傷勢、內功修為皆大有助益。我熬了四個時辰才熟好,來!」 冷不防雷寒唬的跳起,險些撞翻,伊詩菡驚呼:「雷大哥,你幹嘛!」 雷寒的臉很難看,沉聲問:「你這參王打哪兒來的?是不是裘金屋送你的?或……或是你向他討的?」 伊詩菡清澈明澄的大眼,看了他有一會,掩嘴嬌笑:「雷大哥,你吃醋了。」 雷寒不擅作偽,悶聲不答,無疑是承認自己在吃醋嫉妒。 伊詩菡心頭甜蜜無限,正容道:「我才不會找他討呢。就算我去找他討來,你也不會肯吃的,你說對不?」 雷寒暗歎點頭,他也不明白自己會沒來由的喝醋。 伊詩菡道:「這是他晌午時送來的,為了你自己,為了你師兄,更為了你義父,再怎麼不願,你也勉強著喝完它,好嗎?」 那神情似母親哄誘愛兒服藥,有數不盡的關懷,數不盡的愛憐,雷寒不由看得癡了,脫口說道:「你必定是個賢慧溫柔的妻子。」 伊詩菡羞得全身發熱,急急擱下參湯,慌張不迭的奪門而出。 雷寒喃喃自語:「我不該說那句話的。」 藉參王之助,他在兩天內又打通了陰蹺、陽維兩處經脈,亦即是七殺斬中的第一、第二、第三等三式刀法能發揮出十二分的威力,令他體悟到師祖因何會被武林中人尊封為「刀中三絕」之一,且「暴君」二字,實對本門刀法描繪得貼切非常。于「仁侯」伊前輩亦頗感欽佩,唯受囿兵刃,冷霧刀法無能發揮得盡善盡美,雖想改變兵刃形狀,慮及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只得作罷。 距十日之約,僅剩五天,他的心情漸感沉重。參王不在手,如何能換得師兄性命?裘金屋豈肯將好不容易到手的寶物,轉送他人,救個不相干的人?這種事任誰聽了,也不會相信有人肯這麼做的。雷寒屢獨坐屋隅,苦思眼前這個大得可壓死他的難題。 近兩日碰到伊詩菡,都可瞧見她的粉頰眨眼抹上紅霞,好生分明,教雷寒尷尬極矣,頻頻懊惱自己幹啥說那句話,真是不應該。因而兩人儘量避免共處,否則如坐針氈,雙方都緊張倉惶。 *** 第五日晚上,雷寒閉門參研七殺斬第五式「天怒人怨」,並試著演練,驀地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他功力大進,兩丈內能聞葉落。 那人走到門外,猶未叩門,雷寒已開口道:「是伊姑娘麼?請進。」 伊詩菡怯懼的推門進來,雙眼視地,說道:「你怎知是我?是我爺爺叫我來跟你說,明兒四更二刻,他要教你武功,要你預做準備,可不是我自己要來的,我走了。」 一口氣說完,旋身提步,身旁起陣微風,陡然面前冒出人影,駭得她花容變色,右掌翻上,當胸拍去。那人斜身挪位,道:「伊姑娘,是我!」 伊詩菡急忙撤掌,跺腳歎道:「你存心嚇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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